午后烈日把药材晒出浓烈苦香时,我们三人在院中石磨边摆开阵仗。
柳絮负责称重,许夏碾药,我守着药炉调火候。
“金银花三钱...”柳絮指尖抖着秤杆,“薄荷叶多给了半钱!”
许夏抢过药匙:“系统说薄荷能发汗!”
小铜秤在石磨上叮当乱响。我盯着陶罐里翻滚的药汁,眼看琥珀色液体渐渐凝成膏状,突然飘出怪味。
“糊了!”许夏扑过来抢勺子,“火太大!”
柳絮忙添了勺井水,药罐“刺啦”冒起青烟。三人手忙脚乱抢救出半罐焦黑膏体,面面相觑。
“重来!”我踢开烧糊的柴火,“按系统提示一步步走。”
第二轮开始,柳絮把药材分装成小包,许夏严格控制火候。我举着竹扇轻轻扇风,额角汗珠滴进药罐。
“成了!”许夏突然低呼。药汁渐渐收成清亮的琥珀色,散发出清凉的草木香。
夕阳西斜时,我们终于制出三瓶退烧散。药粉在瓷瓶里泛着淡金光泽,柳絮小心贴上标签“桃花退热散”。
“试药的人...”我擦着汗环顾四周。
许夏突然拍腿:“秦潇!他昨天帮村民修房顶中暑了!”
我们冲进西厢房时,秦潇正昏沉沉躺在床上,额头烫得吓人。柳絮颤抖着倒出药粉,混着温水喂他服下。
屋内寂静无声,三人屏息盯着。半个小时,秦潇额角渗出细汗,体温明显降了下来。
他迷迷糊糊睁眼:“柳絮...我梦见你喂我吃薄荷糖...”
许夏长舒口气,腿软坐倒在门槛上。
子夜时分,灵植空间里泛着幽蓝的微光。
百年人参在月华下轻轻颤动,根须像活物般卷曲。
我小心地挖出人参,叶尖的露珠滚落进玉碗。
“七星草三株...”我默念系统提示,将闪着银光的草叶捣成汁液。
月华露滴入时,药液突然沸腾,泛起珍珠似的光泽。
许夏盘腿坐在对面,喉结紧张地滚动。她突然抓住我手腕:“要是...还是哑巴怎么办?”
“那就继续治。”我搅动药勺,“治到你唱劈叉为止。”
药汁成型的瞬间,整间屋子弥漫香气。
许夏接过陶碗时,指尖微微发抖。她闭眼仰头灌下,喉间发出吞咽的哽咽声。
“呃...”她突然蜷缩身子,指甲掐进掌心。我扶住她肩膀,感受到单薄脊背的颤抖。
“疼就咬这个。”我塞给她一截人参须。
许夏额头渗出冷汗,却咧嘴笑了:“比那王八蛋下毒时...舒服多了。”
药效发作时,她颈侧浮现淡金纹路,像声带的脉络在发光。
我按系统指示,用银针轻刺她天突穴,她猛地咳出口黑血。
“现在试试发声。”我递过温水。
许夏嘴唇翕动,气流挤出嘶哑的音节:“啊...”
虽然依旧破碎,却没了铁锈摩擦的杂音。她愣住,眼泪大颗砸在衣襟上。
“省着点用嗓子。”我收拾药具,“明天加一剂润喉散。”
晨光透进窗时,许夏靠着药柜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截人参。她呼吸平稳,喉间那道疤淡成了粉线。
我轻手轻脚盖毯子时,她忽然梦呓:“江晚柠...下次演唱会...给你留前排座...”
晨光透过木窗格,在药碾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夏蜷在床上动了动,睫毛颤了颤才睁开眼。
她下意识摸了摸喉咙,指尖在颈间轻轻按压。
突然,她猛地坐起身,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极轻的:“啊...”
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像破锣般刺耳。
她愣怔片刻,又试着哼了段熟悉的旋律,虽然依旧跑调,但气息明显顺畅了许多。
“感觉如何?”我递过一碗温热的药茶。
许夏接过碗,双手微微发颤。她小口啜饮着,眼角泛起湿意:“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她放下碗,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这一次,她尝试着唱出几个简单的音符,声音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有那种撕裂般的疼痛。
“慢慢来。”我轻拍她的背,“嗓子需要时间恢复。”
许夏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忙碌的村民身上。
清晨的桃花村已经苏醒,远处传来鸡鸣犬吠,近处是村民们劳作的说笑声。
“我不急着唱歌了。”她轻声说,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弧度,“先好好养着,等完全好了再说。”
我注意到她说话时不再像从前那样下意识地护着喉咙,姿态放松了许多。
“等你好利索了,”我指着院外一片空地,“咱们就在那儿建个工坊,专门制药。”
许夏眼睛一亮:“我可以帮忙研磨药材,或者看火候。”
这一刻的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颓丧的过气歌手,而是一个正在重新找回自我的女人。
晌午时分,许夏主动帮忙晾晒药材。
她动作麻利地将草药铺开,偶尔轻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虽然依旧跑调,却带着几分轻快。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想:或许这就是成长——不是非要回到巅峰,而是学会在平凡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傍晚,许夏在灶台前熬药时,突然开口:“等工坊建好了,我想学认药材。”
她的声音比早晨又清亮了几分,虽然依旧沙哑,却已经能听出几分从前的音色。
“好。”我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到时候你负责质检。”
暮色渐沉,许夏服下今日最后一剂药。
饭后我们仨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旅游大巴停满村口,小贩的吆喝声混着各地口音。
“!”柳絮拽我袖子,“要那个粉色的!”
卖糖的老伯笑出满脸褶子:“柳老师!给你多绕两圈!”
许夏站在糖画摊前不动了。手艺人舀起糖汁,手腕一转就勾出凤凰轮廓。
她喉结动了动,最终只买根糖葫芦,小心舔着糖壳。
“等你嗓子好了,”我戳她胳膊,“请你吃麻辣烫。”
她翻个白眼,指指自己喉咙,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眼底却带着笑。
民宿前的空地上支起套圈摊。城里来的小孩扔出竹圈,套中陶罐时全家欢呼。
柳絮突然蹲下,炭笔在速写本上飞快移动——画里套中的不是玩具,是戴草帽的村民笑脸。
“让让!糍粑出锅咯!”李婶推着餐车挤过人群,糯米香飘了半条街。
她看见许夏,特意舀了碗不加糖的:“姑娘!吃这个不伤嗓子!”
许夏接过碗,热气熏红眼眶。她小口吃着,忽然指向戏台——城里来的剧团正唱黄梅戏,台下坐满摇扇子的老人。
“以前...”她声音沙哑,“这儿只有野狗打架。”
路灯亮起时,我们逛到村尾。新开的手工皂坊里,曾经外出打工的小芳正教游客捏香皂。
见我们进来,她举着桃花皂喊:“夏姐!等你好了来录宣传歌!”
回程路上,许夏买了个陶笛。她试音时吹出几个破碎的音符,周围游客却鼓掌叫好。
“瞧见没?”我撞她肩膀,“破锣嗓子也有人捧场。”
她笑着把陶笛别在腰后。月光下,我们踩着影子往回走,身后是灯火通明的桃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