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方混杂着惊讶与懊丧的眼神,乔杰夫意识到自己的胜利已经被确定了。
米拉西尔之前一直被自己压制,尔后又表现得像是急躁抢攻,都是为了麻痹自己。目的就是让他能够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用出这一手飞刀。
这一招的效果自然惊人,但与之相对的,风险也十分巨大。一旦飞刀像刚才这样被躲过,他便只剩一把匕首可用了。
二人在运用武器的技艺上基本相当,在这种情况下要用单匕首与自己的双手大剑对抗,无异于痴人说梦。
接下来自己只需要全力攻击,难以招架的米拉西尔只能躲避。一旦将他逼到退无可退的角落,便只有被自己斩成两段的结局。
乔杰夫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不仅因为胜利近在咫尺的兴奋,也因为刚才与死亡擦肩的惊险。
他听到耳畔传来观众们的惊呼,大概是刚刚的那一幕对他们来说太刺激了吧。不知一会儿自己拿下胜利的时候,又会迎来怎样的喝彩呢。
就在乔杰夫准备进攻的时候,他的余光扫到了一道黑影。那黑影似乎冲上了擂台,飞速向他靠近。
惊魂未定的乔杰夫本能地转过身去,向那道黑影挥剑,却只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阻力。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右侧,也就是刚才那个姿势的颈后,有一柄匕首,一柄被捏在两根手指之间的匕首。
“这……这是?”乔杰夫失声道。他看到观众们都是一片目瞪口呆之色,自己的妻子正低头捂着眼睛,似乎在逃避某种场面。
在刚才的短短几秒钟里,观众们连眼睛都不敢眨。电光石火间,每一幕都足够惊人。
首先是米拉西尔甩出的那一记飞刀,从时机到技巧都完全出乎意料,震惊了所有人。
之后是乔杰夫的成功闪避,那超乎常理的反应令支持他的观众们大喜过望。
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情,乔杰夫自己便无法看得完全。
米拉西尔的飞刀失准之后,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像回旋镖一样飞了回来,直冲乔杰夫的后脑。这才是观众们惊呼的理由。
没人能预料到,米拉西尔的这一对匕首,竟会是魔法武器。这被躲避后仍可回返的特性,才是杀招的真面目。
看到这时,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乔杰夫败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喜悦中。当那把匕首插进他的后脑,这位岩根城的英雄便必死无疑。
可是变故再一次陡然出现,一道黑影从观众之中跃上擂台,冲向了乔杰夫,引得大家惊讶万分。
当那黑影停了下来,大家才发现那正是这里唯一的东方人。而此时此刻比他的身份更夺人眼球的,便是他的两只手。
他的左手伸出了食指与中指,两根手指之间,稳稳地夹着那柄匕首,仿佛这锋利的锐器从一开始便是个人畜无害的玩具。
他的右手比左手额外伸出了大拇指,三根手指之间夹着的,是乔杰夫双手大剑的剑刃,似乎那强力的斩击在与指尖相遇的刹那便化为无形。
在场的人们各自因不同的理由而陷入沉默,唯有擂台上的东方人清了清嗓子,一边收起姿势一边对乔杰夫笑着说:“感谢你及时收了力,桑辛格先生。相信大家都不希望你伤到救下你性命的人。”
乔杰夫依然有些发懵,他不记得自己有收过力。
“各位市民们,相信刚才的一幕大家都看到了。很遗憾,我们敬仰的英雄乔杰夫·桑辛格,在这场决斗中成为了毫无疑问的失败者。但是,决斗的目的只是分出胜负,而不是无意义的死亡,大家说对不对?”
暮恩在擂台上询问着观众们,而在这样的气氛下,自然是纷纷传来赞同的声音。
“我虽然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旅人,但也被桑辛格先生的人品和故事所打动,因此宁愿顶上干扰决斗的罪名,也想救下英雄的性命。
希望大家原谅我的行为,尤其是桑辛格先生,希望你能理解,我绝非故意践踏你的荣誉和尊严,我只是发出了许多市民们共同的心声,希望你无论输赢都能活下来!”
东方人极富感染力的说辞带起了经久不息的欢呼与掌声。此刻终于完全意识到自己输给了对手的乔杰夫,反而很难感受到一点屈辱。看着周围不断鼓励他为他喝彩的观众们,他倒感觉自己才像是那个胜利的人。
“谢……谢谢你救了我,我从没想到输掉生死决斗的我还能活下来,甚至还并不以此为耻。”逐渐回过神来的乔杰夫真诚地向暮恩道谢。
“真正值得你感谢的另有其人,但你绝不会感谢他,所以我就替他收下了。祝你好运,战士,你的实力令人印象深刻。”说完这些让乔杰夫有些不知所云的话,暮恩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向了决斗的胜者。
奇特的匕首被轻轻抛出,它的主人稳稳将其接住。
作为真正的胜利者,米拉西尔对乔杰夫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后者强忍着怨恨,别开了头,看向台下的妻子。雪莉·桑辛格泪流满面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而茫然。
乔杰夫看到这一幕,脸上的懊悔与愧疚完全无法掩藏。他颤抖着再次转向米拉西尔,沉重地喘着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不要说出来,老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我赢来的赌注。”金发的浪子却出奇地认真,直接回绝了对方未说出口的请求。
乔杰夫紧咬着牙关,走下了擂台,来到妻子身边,深深低下了头。
“对不起,雪莉……我让你失望了,我不配做你的丈夫。但是我不会就这样放弃你,等着我,我会将你赢回来的!”
雪莉的表情依然呆滞,身体却几乎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乔杰夫攥紧了拳头,转身离开了竞技场。市民们纷纷为他让开了一条路,目送着这位失败者孤单的背影。
那身影萧索如这秋日的悲风,不过今天阳光晴朗,竟无一人觉得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