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蒹葭把两面宿傩请进专门为他准备的府邸内,表示天皇陛下准备恭迎两面宿傩参加新尝祭,供奉这位『诅咒之王』。
藤原蒹葭和天皇的想法一样——两面宿傩总不可能杀死所有人。只要他杀够了,剩下的人就可以高枕无忧。
所以这座宅邸内所安排的侍从,都是『死了也不重要』的那些人。
宿傩觉得很有意思。一个国家的统治者,竟然试图供奉他。
藤原蒹葭走后,千夜拽了拽他的手指,小声说:“你自己玩吧,我还有事要办呢。”
宿傩:“那我和你一起。”
“别那么烦人。”千夜说:“你一起去,无论是谁看到都以为是在挑衅安倍晴明吧?我是要跟他好好谈谈的。”
“好好谈谈?”宿傩反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跟他谈过之后,反而与他结成同盟,想要除掉我呢?”
里梅已经听累了。他开始神游天外,以前跟着宿傩大人打打杀杀都没有这么累。
千夜也觉得累:“这个世界不是按照『诅咒之王』的意志来运转的。无论你同意与否,我需要独自去见安倍晴明,就这么简单。”
“里梅。”
宿傩突然叫了他的名字,里梅连忙回应:“我在。”
宿傩说:“盒子给我。”
里梅递给他那个极其珍贵的木盒,宿傩打开之后,拿出一个千夜没见过的东西。
似金似玉,非木非石。
千夜:“……这是什么?”
“你不认识?”宿傩面无表情,语气讥讽。他直接伸手掐住她的下颚,趁她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直接塞进了她的喉咙。
确定她咽了下去,这才放手。
“咳咳咳……”千夜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忙后退:“什么东西!你想弄死我?”
宿傩冷眼旁观她试图呕吐出来的样子:“是诅咒,你要是敢对我动杀心,你也会死。”
里梅把被丢在地上的木盒捡起来,在心里默默回答:是『无烬冬』。
虽然里梅不确定『无烬冬』的具体作用,但他可以肯定,这不是用来伤害千夜小姐的东西。
然而当事人不说,他也不敢说——也许这就是人家的情趣呢。
那块东西一进入千夜的喉咙,就仿佛融化了一般,不可能呕吐出来。千夜尝试无果,也就放弃了。
她恶狠狠地对宿傩说:“你满意了?现在我能走了吧?”
宿傩已经半躺在卧榻上:“请自便。”
千夜气鼓鼓地转身离开府邸,直奔安倍晴明的居所。
一路上,她心里都在咒骂着宿傩的恶劣行径。虽然她也不大可能去杀宿傩——开玩笑,那也得打的过他才行。
但是要求她不得动啥杀心,怎么可能?哪怕是夫妻也有一万个瞬间想要杀死对方吧。千夜认为宿傩应该多少存在夸大其词。
到了安倍晴明的住处,千夜还没有说明来意,被请了进去。
安倍晴明身着一袭白衣,气质超凡,正端坐在屋内品茶。
“有客前来,所为何事?”安倍晴明温和地问道。
“我还以为安倍晴明大人早有预料,才会问都不问就请我进来。”虽然安倍睛明应该是正义一方,但千夜对他也并非全然信任。
首先,她现在和两面宿傩搅和到一起,自认为已经不是个纯粹的正派人物了;
其次,宿傩一直说天使是安倍晴明派来的,虽然千夜不太确定,但宿傩不至于瞎说;
最后,毕竟她只是在传说中听说过安倍晴明,从未了解过真实的他。
千夜深吸一口气,把巫女天元的剑摆在面前的茶几上。
安倍晴明放下了茶杯。
他站起身,走到千夜面前,朝剑的摆放位置伸出手:“可否一观?”
千夜:“请。”
安倍晴明拿起了剑,将剑刃缓慢抽出,端详半晌,最终才把剑刃合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走到如此境地。”
千夜:“……”她希望安倍晴明不要也当一个谜语人。
安倍晴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阁下有何打算?”
“不如先说说天使吧。”千夜盯着他:“是你派她去偷『御生花』的吗?”
“『御生花』……”安倍晴明先是惊讶,继而叹息:“确实与我有关。”
“我的本意,是借由天使消灭术式的能力,减少两面宿傩的杀戮。”安倍晴明娓娓道来:“在此期间,天使和他爆发了正面冲突后落败。至于御生花,并非是我的吩咐,而与万有关。”
千夜抓住了重点——与万有关,之前宿傩也这样说。
“万认识天元?”
安倍晴明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万与青和,师出同门。”
千夜:“……天使和万关系很好?”
“并无过多交往。”安倍晴明说:“天使曾向我询问过,如何能让被两面宿傩杀死的无辜之人复活。万欺骗天使『御生花』有这般功效。”
千夜:“『御生花』并不能让死人复活。”
“我知晓。”安倍晴明给千夜斟茶,继续说道:“你最为关注此事,容我猜测,百年来『御生花』在为你滋养神魂。”
千夜没有否认:“天使做这样的事,差点害死我。”
安倍晴明:“以后保证不会再有。作为补偿,你可向我提出要求。”
千夜不说话了。
“若是一时之间想不到,也可先欠着。”安倍晴明换了个话题:“两面宿傩极其危险,你此行是与他一同来的平安京?”
千夜抬了抬眉,并未直接回答。
“我并无责怪之意,无需紧张。”安倍晴明微微笑道:“他要去往何处,也并非你能够控制。”
千夜端起茶杯,轻轻沾了沾嘴唇,并未咽下。
“那么,晴明大人是怎么打算的呢?”
“我啊。”安倍晴明收拢袖口,姿态闲适:“平安京内,风云诡谲。我静观其变便是。”
宿傩暂住的宅邸内。
一个年轻侍从穿过廊桥,往大屋的方向走来。
“浮梁。”有相熟的侍女低声同他打招呼,眉目里是朝不保夕的悲哀:“你是有天份的咒术师,本不必和我们一样……因为浮光大人死了,你就要被抛弃了吗?”
“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运,正如我的姐姐为她的信念而死。”浮梁面容温和:“我也不例外。”
他的衣着普通,容貌平常,唯独额头上有一道莫名的缝合线。
侍女当初认识浮梁的时候,他额头上并没有任何痕迹。大约是半年前,他不知道是在什么任务中受了伤,才有了缝合的伤口。
年轻人越过侍女,走进大屋。
“你来了啊,羂索。”
宿傩见到他并不意外:“你的事情办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