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深圳的天空飘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乐居公司的玻璃幕墙上,模糊了窗外的写字楼。行政部的小姑娘抱着一摞快递盒走进来,刚要分发,目光突然停在一个印着“深圳市人民法院”字样的牛皮纸信封上——收件人写的是“乐居公司负责人”,右下角盖着法院的红色公章,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严肃。
“这是……法院传票?”小姑娘心里发慌,赶紧拿着信封往张总办公室跑。此时的张总刚从北京回来,正坐在办公室里对着投资方的撤资警告函发愁,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半缸烟蒂,看到行政部送来的传票,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拆开信封的瞬间,张总的脸色就变了——里面装着5张一模一样的法院传票,原告分别是5家社区商户,其中就有福田区的王姐,诉求清清楚楚写着“判令被告乐居公司赔偿三倍服务年费+退还拖欠补贴,共计人民币28万元”,附件里还夹着商户提供的合同复印件、补贴承诺函、终端数据记录(正是建军帮王姐导出的那份)。
“反了!简直反了!”张总猛地把传票摔在桌上,声音大得能穿透办公室的门,“张昊呢?让他立刻来见我!这是他搞出来的烂摊子,现在商户都告到法院了,他躲哪里去了?”
行政部的人赶紧去联系张昊,可电话打过去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微信发消息是“对方未添加您为好友”,连公司内部的oA账号都显示“已离职”。行政主管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查离职记录,结果在系统里看到一条刺眼的记录——张昊的离职申请早在三天前就提交了,审批人那一栏,赫然写着“陈总”。
“张总……张经理他……已经离职了,陈总签的字。”行政主管战战兢兢地汇报,手里的离职申请表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张总拿着离职申请表,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猛地抬头看向刚走进来的陈总,声音里满是怒火:“陈总!你居然同意他离职?你知道他卷走了多少项目资料吗?知道现在商户起诉要赔多少钱吗?28万!咱们公司现在账上还有多少现金,你不清楚吗?”
陈总低着头,不敢看张总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蝇:“我……我以为他只是请假,没仔细看申请内容……他说家里有急事,要回老家待一段时间,我想着他是创新业务部的负责人,就先签了……”
“你以为?”张总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水杯就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溅了一地,“你是公司的副总,连离职申请都不看清楚?现在好了,主责人跑了,商户告上门了,投资方要撤资了,你告诉我,怎么办?!”
陈总被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句话。办公室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淅淅沥沥地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崩塌伴奏。
消息很快传到了研发部,同事们都聚在茶水间小声议论,有人说“公司要完了”,有人说“早知道就早点辞职”。建军坐在工位上,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是王姐早上发来的短信:“李工,传票已经寄出去了,谢谢你的数据,要是能赢,我请你吃陕西油泼面。”他心里五味杂陈——他既希望商户能拿到赔偿,又清楚公司现在的状况,这笔钱很可能拿不出来。
就在这时,张总的秘书突然来研发部喊:“李工、林工,张总让你们去会议室开会,紧急会议!”
建军和林记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走进会议室时,张总正靠在椅背上抽烟,陈总站在旁边,脸色依旧苍白,5张传票被摊在会议桌上,像5道醒目的伤疤。
“现在商户起诉,你们技术部有什么说法?”张总先开口,目光落在林记民身上,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林记民赶紧摇头:“张总,我们技术部只是负责终端维护,商户的服务年费、补贴都是运营部谈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没关系?”陈总突然插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看着张总,语气里带着刻意的引导,“张总,其实商户起诉,也不能全怪运营部,技术部也有责任。当初要是技术部能提供更精准的用户数据,商户就不会说‘流量虚假’;要是能及时修复终端后台的bug,商户也能查到补贴记录,不至于闹到起诉的地步。”
这话明着是说林记民,实则是把矛头指向建军——终端后台的维护一直是建军负责,陈总这是想把责任推给“旧项目团队”,好撇清自己和运营部的关系。
林记民愣住了,刚想反驳,建军就先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陈总,这话不对。用户流量数据是运营部提供给商户的,技术部只是负责终端数据同步,从来没参与过流量统计;至于终端后台的bug,上周就已经修复了,是您说‘先别通知商户,等投资方的事定了再说’,现在怎么能怪技术部?”
“你还敢顶嘴?”陈总脸色一沉,“要是物联网项目早点把服务器资源让给创新业务,运营部就能拿到更精准的用户数据;要是你早点把商户的终端数据整理好,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拿到起诉的证据!说到底,还是你们技术部配合不到位!”
“配合不到位?”建军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帮商户导出数据,是因为你们拖欠补贴、屏蔽权限,把他们逼到了绝路!我守着物联网项目,每年给公司赚50万净利润,是现在唯一能盈利的业务,你们不仅不重视,还把所有责任都推过来——陈总,您摸着良心说,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张总看着陈总,又看看建军,脸上的怒火慢慢变成了无力。他知道建军说的是实话,可现在商户已经起诉,投资方要撤资,公司已经到了绝境,他需要一个“责任人”来承担这一切,而陈总把矛头指向技术部,恰好给了他一个发泄的出口。
“好了!别吵了!”张总猛地拍了下桌子,“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是要想办法解决问题!技术部这周内把商户的终端数据全部整理好,交给法务部应诉;陈总,你去跟商户谈和解,尽量把赔偿金额压下来;要是解决不了,你们两个都别干了!”
建军看着张总偏袒的态度,看着陈总如释重负的表情,突然觉得很可笑——在这个公司里,真相永远不重要,责任永远是别人的,那些真正做事的人,最终只会成为替罪羊。他没再争辩,只是默默转身走出会议室。
回到研发部,林记民凑过来,小声说:“李总,陈总这明显是甩锅,您别往心里去……”
建军摇摇头,没说话。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小雨,心里突然无比清醒——这个充满谎言和推诿的地方,已经不值得他再停留了。他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写下一行字:“明天提交离职申请。”
雨还在下,玻璃上的水珠慢慢滑落,像一道道无声的眼泪。建军知道,乐居的泡沫,终于要破了,而他,也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