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里,时间像是凝固在了疲惫和伤痛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两个小时,也许更短。窗外,城市的喧嚣已经彻底苏醒,车流声、人声隐约传来,构成一个看似正常的世界。但这间屋子里,气氛依旧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我靠在墙边,闭着眼睛,试图通过冥想恢复一丝精神力,但脑海里总是闪过巷道里苏媚那决绝的眼神,陈铁山盾牌上蠕动的黑血,还有林夜那句关于其他城市出现异常的话。神经像是绷紧的弓弦,松弛不下来。
而且,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像是有一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隐藏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隔着遥远的距离,无声地注视着我们这个临时的藏身之所。这种感觉很模糊,时有时无,却像一根细刺,扎在意识深处,让人坐立难安。不是归零者那种带着科技感的扫描,也不是念灵那种充满怨毒的凝视,更像是一种……玩味的、居高临下的观察。
林夜显然也感觉到了,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始终保持着一种警觉的姿态,耳朵微微动着,捕捉着外界任何一丝不协调的声响。陈铁山更是直接,他干脆搬了把椅子,面对着门口坐下,那面异变的盾牌就放在手边,随时可以抓起。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我们三个几乎同时转头看去。
行军床上,苏媚长长的、如同冰霜凝结的白色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和涣散,但很快就聚焦起来,虽然依旧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却异常清明。她看到了我们,目光扫过林夜脸上的凝重,陈铁山身上的伤,最后落在我写满担忧的脸上。
她尝试动了一下,似乎想坐起来,但身体虚弱得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她放弃了,只是微微偏过头,对着我,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谢了……鸣梦。”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用念力屏障守护她意识核心的事。看着她那满头刺眼的银发和苍白如纸的脸颊,我心里堵得难受,只是摇了摇头,涩声说:“是你救了我们大家。”
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平时那种带着点戏谑的笑容,但最终只形成了一个微弱的弧度,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沉睡般的休养。但这一次,她的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看到她醒来并且意识清醒,我们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这大概是进入这个安全屋后,唯一一个能称得上好消息的时刻。
陈铁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膝盖上的盾牌。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干净的软布,开始默默地、极其仔细地擦拭着盾牌表面。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狰狞的裂纹和不时渗出的极淡黑血上,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他在用这种方式,熟悉着伙伴的“新生”,也在用行动宣告着他的选择——无论前路是成为专属灵器的荣光,还是加速侵蚀的毁灭,他都会扛下去。
我的精神力恢复了一丝,那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却愈发清晰了。我忍不住站起身,踱到那扇被封得严严实实、只留一条细小缝隙透气的窗户边,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街道上车水马龙,阳光洒在柏油路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行人步履匆匆,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正常得……有些诡异。
“不对劲。”林夜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他也走了过来,天眼通无声运转,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街对面的楼房、广告牌、以及我们这栋建筑的外墙。
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了我们窗外下方,一个毫不起眼的、连接着下水管道的墙角拐弯处。
那里,有一块颜色与周围墙壁略有差异的砖石。若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年久失修造成的污渍或破损。
但在林夜的眼中,那里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带着阴冷邪异气息的能量波动——那是玄阴派特有的符印能量!
“是韩夜。”林夜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被戏弄的怒意。
那个千变万化的家伙!他竟然找到了这里!还如此嚣张地留下了标记!
林夜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更加仔细地观察。随即,他注意到,在那枚隐蔽的符印旁边,似乎还用某种特殊颜料,留下了一行小字。
他瞳孔微缩,将天眼通的洞察力提升到极限,终于看清了那行字的内容。
那一瞬间,他周身的气息都仿佛凝固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我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深处,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寒意。
“他留了话。”
林夜一字一顿,将那句话复述出来,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哭城只是开胃菜,宴席即将开始。”
字条的内容如同一阵阴风,刮过安全屋,瞬间驱散了苏媚醒来带来的一丝暖意,也让陈铁山擦拭盾牌的动作骤然停顿。
窥视感的来源找到了。
但这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更沉的压迫感。
玄阴派……“宴席”……
我们刚刚经历的一切,在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看来,不过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开胃菜”。
真正的风暴,那场名为“宴席”的未知危机,已经拉开了帷幕。
而我们,似乎早已在受邀之列。
安全屋外,阳光正好。
安全屋内,寒意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