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力如同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肆意玩弄着这片空间的规则。
我们像壁虎一样狼狈地紧贴在如今成为“地板”的天花板上,每一次毫无征兆的翻转都意味着一次生死考验。
手臂因持续用力而酸痛欲裂,陈铁山沉重的喘息和苏媚压抑的呜咽在诡异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夜的眼中的金芒几乎未曾熄灭,如同风暴中艰难维持的灯塔,死死捕捉着门牌闪烁的规律,在每一次重力变幻的间隙发出急促的指令:
“左移!抓那个管道!”
“稳住!下一次是向下的拉力,三秒!”
“右边墙壁!准备撞击!”
我们依言拼命移动,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艰难攀爬,躲避着随时可能砸落的废弃器械和病床碎片。
每一次触碰都感觉像是徒手在粗糙的砂纸上摩擦,火辣辣的疼。
在一次相对较长的、重力指向原本走廊地面的稳定期,我们暂时悬挂在灯架和管道上喘息。
就在这时,林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警示:
“小心上面!有东西……醒了!”
我猛地抬头。
只见在那高高在上的、如今成为“天花板”的走廊顶部阴影里,一些原本以为是装饰物或干涸污渍的深色物体,开始缓缓蠕动。
那是……尸体?
数具穿着破烂病号服或护士服的尸体,如同被巨大的蜘蛛网粘附般,头下脚上地贴附在“天花板”上。
它们的皮肤是一种死寂的灰败,肢体以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许多关节呈现出令人牙酸的反折。
最骇人的是它们的脸。
由于重力方向,它们低垂着头,乱发披散,一双双空洞、没有任何生气的眼睛,正齐刷刷地、无声地“俯视”着我们这些挂在下面的猎物。
它们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黑黄色的、尖利的牙齿,粘稠的、具有腐蚀性的暗黄色唾液正拉成丝线,缓缓滴落。
下方传来轻微的“嗤嗤”声,那是唾液腐蚀金属和地砖的声音。
它们就是这片重力领域的原生猎杀者——「翻身尸傀」!
它们并非依靠自身移动,而是……等待。
等待重力下一次翻转的瞬间!
突然,斜前方一扇标着“308”的门牌开始疯狂闪烁红光!
“抓紧!要翻了!是向下!”林夜厉声预警。
他话音未落——
嗡!!!
那股将我们死死拽向“下方”的力量骤然消失!
来自“上方”的强大引力瞬间回归!
而几乎就在重力切换的同一毫秒,那些贴附在高处阴影中的尸傀,如同被松开了提线的木偶,或者说,如同熟透了的、饱含恶意的果实,借助这突如其来的下坠之力,猛地脱离了吸附点!
它们并非自由落体,而是调整着那反关节的肢体,以一种扭曲却精准的姿态,如同投掷出的血肉标枪,带着凄厉的、仿佛肺痨患者最后喘息般的嘶吼,朝着我们呼啸着猛扑下来!速度之快,势头之猛,远超之前任何坠落的杂物!
它们的利爪直指我们的头颅和心脏!利用重力势能增强的扑杀,威力惊人!
“躲不开!”林夜判断出我们悬挂的状态根本无法有效闪避这来自正上方的精准扑杀!
三具尸傀,分别瞄准了我们三人!
电光石火间,我瞳孔收缩,念动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爆发!但我不是攻击尸傀本身,而是猛地作用在旁边一张同样正在坠落的金属病床上!
哐!
病床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横向拉扯,如同一个笨拙的盾牌,险之又险地挡在了我和苏媚上方,恰好迎上那具扑向我们的尸傀!
轰!
尸傀狠狠撞在病床上!那反关节的利爪竟然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瞬间撕裂了金属床板,碎片四溅!虽然阻挡了致命的扑击,但巨大的冲击力依然透过病床传来,震得我手臂发麻,差点脱手。
另一边,陈铁山面对呼啸而至的尸傀,发出了暴怒的吼声。
他无处可躲,也无法像我用巧劲格挡。
他选择了最直接、最悍勇的方式——怒吼着将那只受伤左臂勉强能用的、已经破损不堪的盾牌,猛地向上方顶起!同时身体肌肉绷紧,准备硬抗冲击!
铛!!!!
如同寺庙撞钟般的巨响在走廊回荡!
尸傀的利爪狠狠抓挠在盾牌表面,火花四溅!那枯槁却蕴含怪力的爪子,竟然在厚重的金属盾面上留下了数道深可见骨的可怕爪痕!陈铁山整个人被这股巨力砸得向下一沉,抓住通风口栅栏的右手青筋暴突,枯槁的皮肤几乎要裂开,嘴角再次溢出血沫。
但他硬是凭借着非人的体魄和意志,死死顶住了这一击!
那尸傀一击不中,借着反作用力,反关节的四肢诡异地在盾牌上一蹬,如同灵活的猿猴般向后翻腾,落在了不远处一根横向的管道上,用那空洞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陈铁山,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另外两具尸傀也分别落在了附近的支撑物上,呈三角形将我们半包围在内。
它们并不急于连续攻击,只是用那死寂的眼睛盯着我们,粘稠的唾液不断滴落,仿佛在等待下一次最佳的扑杀时机。
林夜脸色极其难看,他急促地说道:“它们的攻击完全依赖重力翻转的瞬间!下一次翻转……很快就会来!”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另一侧,一扇“313”的门牌,已经开始闪烁起不祥的红光。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随着这次重力翻转和尸傀的苏醒,更高处的阴影里,更多原本静止的“污渍”开始蠕动,一双又一双空洞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锁定了下方这顿难得的“活食”。
更多的猎杀者,正在加入这场盛宴。
我们被困在这上下颠倒的地狱,成为了这些依赖重力捕猎的怪物的笼中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