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粗糙的墙壁,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瞬间捅穿了我的意识。眼前猛地一黑,耳边尖锐的耳鸣如同防空警报般炸响,几乎要撕裂我的鼓膜。
我大口大口地抽吸着污浊冰冷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无数嵌入的铁屑,带来新一轮令人窒息的折磨。汗水如同瀑布般从额头涌出,与血水混合,模糊了视线,咸涩地刺痛着眼睛。
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我,刚才那一下诡异的爆发,不仅仅抽空了我体内刚刚涌起的那股陌生力量,更像是一并抽走了我大半条命。
右手掌根那被灰雾侵蚀留下的冰冷麻木,此刻似乎也变得更加深沉,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死死嵌在肉里。
林夜的动作极快。
他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在我瘫软下去的瞬间,一只手已经猛地探出,稳住了我下滑的身体,另一只手仍紧握着那截扭曲变形的水管,警惕地横在身前。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急速扫过通道上下,特别是那两只石犬。
一只被水管深深插入眼窝,僵立在原地,微微摇晃,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在空转。
另一只则退入了更深的阴影里,伏低身体,石质的喉间发出一种沉闷的、非威胁性的低鸣,那双空洞的眼窝不再锁定我们,反而…像是在警惕着别的什么东西?
通道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先前那令人烦躁的黑水逆流撞击天花板的“咚咚”声、石犬进攻时爪牙刮擦地面的刺耳声、甚至我们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所有的一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不是纯粹的无声。
这是一种更具压迫感的死寂。它像一块巨大而贪婪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声响,连我自己的耳鸣似乎都被这股力量扭曲、拉长,变得空洞而遥远。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我奋力呼吸的声音,刚一离开喉咙就被这环境给吞吃了,传不到一尺之外。
这种剥夺感,比之前在循环楼梯里更令人心悸,带着一种冰冷的、不祥的预兆。
林夜的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的眉头死死锁紧,侧着头,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凝聚在了听觉上。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额前汗湿的碎发,死死盯着通道更深处的黑暗,那里是之前拖拽声传来的方向。
我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努力去听。
在这极致的、令人心慌的死寂中,从那片黑暗里,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嗤…啦…
嗤…啦…
那是一种粘稠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湿漉漉的、粗糙无比的布料,正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缓慢地、一下一下地、带着某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节奏,进行着徒劳的拖拽。
声音很轻,却拥有一种诡异的穿透力,它无视了物理距离,直接钻进耳膜,然后在空寂的脑海里无限放大,反复回荡。
我几乎能想象出那画面——一个看不见的身影,在无尽的黑暗中,永无止境地重复着这个单调而怨毒的动作。
林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这种在绝对死寂中突兀出现的、单调重复的拖拽声,在他听来,似乎比石犬的咆哮更令人悚然。
“别出声!”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用气流挤出这句话,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焊在声音来源的方向。
他本能地将我往远离那扇可能的“洗衣房”门的方向拖拽了一步,自己的身体微微压低,肌肉紧绷,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他甚至快速而无声地对我做了一个死死捂住耳朵的手势。
那拖拽声,开始变了。
它依旧缓慢,却仿佛积累了重量,每一次“嗤啦”声都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沉重。我甚至不由自主地去想象,那无形的拖把上,是否正滴落着某种粘稠的、冰冷的液体…
通道上方垂挂的那些灰白色的、如同衰败神经丛般的菌丝,在这声音的持续震动下,开始簌簌地抖动,落下细小的、令人皮肤发痒的孢子尘埃。
我的头又开始痛起来,比刚才更甚。那声音像冰冷的锥子,一下下凿着我的太阳穴。眼前似乎闪过极其短暂的、模糊扭曲的影像碎片——炙热的触感、呛人的烟味、还有…孩童尖锐的哭喊…
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幻觉,冷汗再次浸透了我的鬓角。
林夜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紧抿着嘴唇,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那只之前因全力格挡而震裂虎口、血肉模糊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偶尔极其快速地眨一下眼睛,似乎他的“天眼通”也受到了这声音的干扰,视野边缘出现了不稳定的颤动。
嗤啦…嗤啦…
声音的间隔似乎在缩短。它不再微弱,而是如同一个沉睡的怪物正在缓缓苏醒,舒展着它充满恶意的肢体。每一次拖拽,都带着更强的精神污染,冲击着我们本已濒临极限的神经。
林夜猛地回头,目光急速扫过我们来的方向——那里是循环的长廊,可能还有未死的石犬蛰伏。又看向前方那不断传来恐怖拖拽声的黑暗,以及旁边那扇标着模糊“洗衣房”字样的、紧闭的铁门。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挣扎,随即被决绝取代。
赌一把!
“不能待在这!走!”他低吼一声,不再犹豫,猛地架起几乎脱力的我,不再理会那越来越近的拖拽声,而是朝着旁边那扇“洗衣房”的铁门冲去!
他的判断冰冷而果断:与其在这空旷的通道里,被这无处不在、直钻脑髓的诡异声音慢慢侵蚀瓦解,不如冲进一个有边界的房间,或许能找到遮蔽,或许…能直面那声音的源头,拼一线生机!
我们踉跄着扑向那扇铁门。身后,那“嗤啦…嗤啦…”的声音,节奏陡然加快,仿佛察觉了我们的意图,带着一丝急促的怨毒,猛地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