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的灯笼刚挂上镇口的老槐树,诗诗就提着盏兔子灯往人群里钻,灯笼杆在她手里摇得像拨浪鼓,兔耳朵上的红绸子扫过路人的肩膀,惹得一串笑骂。“灵月姐姐!这兔子灯比去年的亮!”她举着灯笼转圈,烛光在地上投出个蹦跳的兔影,“是不是把星星的光偷来装进去了?连影子都在笑呢!”
灵月正往糯米粉里掺温水,准备搓元宵,粉团在她手里揉得光溜溜的,像颗大号珍珠。“别跑丢了,”她往诗诗兜里塞了把山楂糖,“去年元宵你追着龙灯跑,把新做的绣花鞋都跑掉了,光着脚回来被白老罚站半宿。”诗诗含着糖直点头,山楂的酸混着甜,“比去年的糖球多裹了层芝麻!香得能把灯笼里的兔子勾活!”
苏砚在院门口挂走马灯,灯面上画着“八仙过海”,风一吹就转得欢,铁拐李的葫芦仿佛真在滴仙酒。“李伯说走马灯转得快,来年运气就旺,”他往灯架上缠了圈彩绸,“今年的灯比去年的大,画的人物也多,等会儿亮起来,保证比镇西头的龙灯还惹眼。”诗诗跑过来帮忙扶灯架,结果脚下一绊,走马灯“哐当”撞在门框上,何仙姑的裙摆裂了道缝,引得苏砚直笑:“这下何仙姑成了破裙仙,等会儿嫦娥见了都得笑掉广袖。”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猜灯谜的纸条,红纸条上写着谜语,用浆糊贴在灯笼上,像给灯笼系了些红飘带。“给你们添点乐子,”他往绳上挂了盏鲤鱼灯,“丫蛋编的谜语,比去年的简单,孩子们能猜着。”丫蛋举着个芝麻元宵喊:“诗诗姐姐,我娘做的!比去年的圆,咬开全是馅,像在嘴里开了朵花!”
两个丫头蹲在石桌上猜灯谜,诗诗指着“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的纸条直皱眉,丫蛋则盯着“身子像个小逗点,摇着一根小尾巴,从小就会吃孑孓,长大吃虫叫哇哇”的谜语傻笑。书生背着画筒挤过人群,灯笼的光在他镜片上晃出彩,他赶紧掏出纸笔,画下这幕:诗诗对着纸条歪脑袋,丫蛋举着元宵抿嘴笑,苏砚的走马灯转出片虚影,灵月的元宵盆旁堆着粉,远处的龙灯在画纸上游成条光带。
“这画得叫《元宵闹灯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灯市图》多了几分甜,你看诗诗嘴角的糖渣,比灯笼穗还黏。”诗诗伸手去抢画,结果带倒了芝麻盆,白花花的芝麻撒在灯笼影里,像落了把碎星,引得猜谜的人直叫好:“这丫头给灯谜添了个‘满地芝麻’的谜底呢!”
张婶的元宵摊摆在灯谜会旁,锅里的元宵滚得像白玉球,甜汤里飘着桂花,香得人挪不动脚。“来碗热元宵!”她往诗诗碗里多舀了勺糖,“今年的元宵加了玫瑰酱,比去年的香,吃了能梦见嫦娥。”诗诗咬着元宵直咂嘴,玫瑰的香混着芝麻的醇,说比去年的多了股月光的味:“张婶,明年往汤里加莲子!甜得能把月亮泡软!”
王掌柜提着盏宫灯来凑热闹,灯罩上绣着“元宵赏灯”,烛光透过纱面,映得字都发暖。“给灵月姑娘添盏灯,”他把宫灯挂在屋檐下,“这灯比去年的精致,玻璃罩子不怕风,能亮到后半夜。”诗诗抢过宫灯往怀里抱,结果没拿稳,灯架磕在石阶上,罩子“咔嚓”裂了道缝,引得王掌柜直笑:“这丫头,赏灯都像在练铁头功,明年给你做个铁罩灯。”
白老坐在灯笼下的竹椅上,手里摇着蒲扇(哪怕春寒还没消),眼瞅着孩子们猜谜。他脚边摆着碗元宵,汤里的桂花浮着,像撒了把碎金。“元宵闹,百病消,”他慢悠悠地舀起个元宵,“年轻时在江南看灯,画舫上的姑娘猜谜比诗还美,哪像现在,孩子们瞎蒙都能哄堂笑,这日子,闹得比灯笼还亮堂。”
月亮爬到头顶时,龙灯在镇街上游成条火龙,孩子们举着灯笼跟着跑,笑声比鞭炮还响。我们站在院门口猜最后一条谜:“白白糯糯小团子,肚里藏着甜心思,正月十五常相见,吃完岁岁都相知。”诗诗举着元宵喊:“是元宵!是元宵!”
“先等你把今天撒的芝麻扫干净再说,”灵月笑着捏她的脸,“去年你把元宵汤泼在龙灯上,差点把龙头浇灭,被舞龙的大叔追着要赔灯。”
大家都笑了,笑声混着远处的锣鼓声,在月光里飘得很远。灯笼的光映着每个人的笑脸,像把星星都摘下来挂在了人间。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元宵的灯影里,在这猜着灯谜的欢喜里,又添了新的一笔。
毕竟,只要这灯笼还在亮,这元宵还在煮,我们还在这镇子上,这江湖的热闹,就永远闹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