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天是被柳丝拽来的。一场春雨过后,院墙上的草芽顶破冻土,葡萄架上的草绳里钻出嫩绿的芽尖,诗诗蹲在地上数了半天,突然蹦起来喊:“灵月姐姐!你看这芽儿,像不像铁手张爷爷打铁时溅的火星子?”
灵月正在翻晒冬天的棉被,闻言笑着回头:“等它长开了,就成绿帘子了,到时候咱们在架下吃西瓜。”她手里的棉被晒得蓬松,带着阳光的味道,诗诗扑上去抱了抱,说比暖炉还舒服。
苏砚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裤脚沾着泥,说是去后山翻地,准备种诗诗念叨了一冬天的草莓。“李伯说清明前种最合适,他还帮我搭了个小暖棚,保准草莓能早早结果。”
正说着,铁手张的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夹杂着丫蛋的笑声。我们走过去一看,铁手张正在给王掌柜的布庄打挂钩,丫蛋则举着个小铁锤,有模有样地敲着块废铁,说是要给诗诗做个铁书签。
“诗诗姐姐,你看我打得好不好?”丫蛋举着歪歪扭扭的铁片跑过来,上面还刻了个不成形的小老虎。
“真棒!”诗诗接过来揣进怀里,“比书店买的好看一百倍!”
铁手张擦了把汗,指着墙角一个新打的铁架子:“那是给张婶做的馄饨摊架子,带轮子的,推着方便。她总说冬天出摊冻得手疼,我给架子底下加了个小炭盆,能焐手。”
我们正围着铁架子夸赞,突然看到书生背着画板从巷口走来,风尘仆仆的,脸上却带着笑。“我回来啦!”他扬了扬手里的画筒,“江南的春天太美了,我画了满满一筒!”
大家簇拥着书生回院子,他打开画筒,一张张铺开,有烟雨朦胧的西湖,有开满油菜花的田野,还有镇上的日常——张婶在馄饨摊前忙碌,李伯坐在鞋摊前眯着眼晒太阳,铁手张抡着大锤打铁,连诗诗和丫蛋堆的那个歪雪人,都被画在了角落。
“这张最好!”灵月指着一幅画,上面是我们几个在雪夜里往家走,苏砚提着灯笼,灵月扶着白老,诗诗蹦蹦跳跳地踩雪,脚印一串一串的,“把冬天的暖都画出来了。”
书生笑着说:“我还画了张咱们院子的,等葡萄藤爬满架,再添几笔绿叶子,就是夏天的样子了。”
傍晚,张婶送来刚包的荠菜馄饨,说春天吃荠菜最鲜。我们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就着晚风吃馄饨,丫蛋和诗诗比赛谁吃得多,吃得满脸都是汤,逗得大家直笑。
铁手张喝着米酒,感慨道:“我跑了大半辈子江湖,打了无数坏蛋,总觉得轰轰烈烈才叫江湖。现在才明白,守着你们这伙人,吃碗热馄饨,听着打铁的响,才是真滋味。”
白老捋着胡子点头:“就像这葡萄藤,看着蔫蔫的,开春一使劲,就爬得满架都是。江湖也这样,看着是些琐事,凑在一起,就成了日子。”
苏砚给每个人碗里添了些汤:“日子就是最好的江湖。”
夜色渐浓,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一声一声,敲得人心安。诗诗抱着丫蛋,指着天上的星星说:“等草莓熟了,我们摘一篮子,坐在葡萄架下看星星,肯定特别甜。”
“还要请书生大哥画下来!”丫蛋补充道。
我们都笑了,笑声落在刚抽芽的葡萄藤上,像撒了把春天的种子。或许以后的日子,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琐事——帮李伯修鞋,给王掌柜看铺子,听铁手张讲过去的故事,看书生画不完的画。
但这些琐事凑在一起,就是我们最踏实的江湖。
毕竟,这有春雨滋润的绿,有荠菜馄饨的鲜,有葡萄藤爬架的慢,有一群人守着日子慢慢过的暖的江湖,才刚翻开春天的篇章呢。而夏天的西瓜,秋天的桂花,冬天的暖炉,还在后面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