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揣着陈一曼给的一包银元,揣得怀里发烫。刚走出陈家后门,就往城南的“聚赌坊”钻——前阵子输了赖子五块大洋,被堵截了好几天,再不还,怕是要被卸条胳膊。
他刚把银元拍在赌坊柜台上,就见癞子叼着烟卷从里屋晃出来,三角眼一挑:“哟,这陈二少爷倒很准时呀,说这个时候来就这个时候来,弄到钱了?”
狗子挺了挺胸膛,硬气道:“欠你的五块,一分不少。”
癞子数了数银元,忽然笑了,唾沫星子喷在狗子脸上:“陈二少,你当老子眼瞎?这都过了半个月,利钱呢?”
“利钱?”狗子急了,“当时没说要利钱!”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赖子往他肩上一拍,手劲大得像铁钳,“要么再加三块,要么……我跟你去陈家讨?你哥当会长了,还差这点钱?”
狗子吓得脸都白了——要是让陈先如知道他又去赌钱,休想再从他那要一分钱。他咬着牙从怀里又摸出两块。
“就这些了!”
癞子掂了掂银元,忽然压低声音:“我说陈二少,上次的事考虑的咋样了?”
狗子眉毛一挑:“什么咋样了?我说了不行,以后别在提这事儿。”
癞子捏着银元的手指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挂上那副油滑的笑:“昨日有人在鬼市看到了你,你去那里做啥?那里可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莫非是你那个新嫂子想搞事?我可是听说了,你还有个花容月貌的大嫂,莫非你二嫂是想陷害你大嫂上个正位?
狗子心里一慌,不自禁的往墙角缩了缩,“我去那还能干嘛?替人寻点‘稀罕物’——二嫂托我找些‘老物件’,说是要给老太太做寿礼,图个吉利。”
这话半真半假,鬼市确实鱼龙混杂,既能淘古董,也能买见不得光的东西。
癞子却像没听见他的解释,往前凑了半步,眼神里带着点试探的狠劲:“稀罕物?我看是‘脏东西’吧?”他忽然冷笑一声,“你当我不知道?鬼市最出名的不是古董,是能让人‘悄无声息出点岔子’的玩意儿——比如让人摔跤的滑石粉,让人失声的哑药,甚至……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祟的东西。”
狗子的笑僵在脸上,捏着银元的手紧了紧:“这话啥意思?”
“啥意思?为了给她的‘正位’铺路呗。”
“你血口喷人!”狗子立即瞪大眼睛,装作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若没有这档事你急什么?”癞子眯起眼, 凑近一步,低声说:“我最近手头紧,你要是能让她再赏点活计,咱哥俩分,咋样?”
狗子心里咯噔一下——癞子这是盯上我二嫂了。可他转念一想,正好二嫂让他这两日再琢磨个法子,要是能让癞子也掺和进来,多了一个帮手,万一出事,还能多个人垫背。
想到这儿,他往左右瞥了眼,见巷口没人,忽然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被戳穿的恼羞成怒,又藏着点顺水推舟的算计:“你想掺和也成,但得听我的。二嫂那人心眼多,你别耍花样,不然咱们都得栽。”
癞子眼里的光亮了亮,往他肩上捶了一拳,力道不轻:“陈二少放心,老子只认钱,不认人。你递话时就说,我能帮她清障碍,手脚干净,价码她开。事成之后,咱哥俩三一三十一,绝不亏待你。”
狗子被勾得动了心:“行!我帮你递话,但成不成不一定!”
“这就对了。”赖子笑了,从衣兜里掏出两块银元给他一块,“好兄弟见面分一半,这就当定钱吧,不许反悔哟。”
狗子捏着那块发烫的银元,心里七上八下。他知道,这一递话,就等于把自己和癞子、二姨太缠得更紧了,像条越勒越紧的绳,一头拴着钱,一头……说不定就是坟。
可话已出口,收不回了,只能咬着牙道:“你等我信,到时我来这找你。可丑话说前头,出事了,你自己杠,可别扯上我们。”
狗子揣着银元没往陈家走。刚从那院里出来,不想再回去,只想找个地方快活快活——先买盒洋烟抽抽,再寻个茶馆听段戏。至于怎么跟二姨太递话,得慢慢琢磨个像样的由头,既不能暴露自己被癞子胁迫,又得让她觉得“雇赖子”是笔划算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