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得了陈一曼的吩咐,正像只盯梢的野猫,在后院、书房、厅堂转来转去——耳朵竖得能听清窗内半句私语,眼睛瞪得要辨出墙角人影,满心都想抓念姝和姑爷的把柄:既能讨陈一曼的赏,又能除了眼中钉,这便宜事可不能落空。可她转了小半日,连半分可疑动静都没捞着,正蔫头耷脑要去给陈一曼回话,院外突然炸开一阵尖亮的吵嚷声,像泼了盆热油,瞬间燎热了清静的庭院。
她循声凑到院门边,扒着门缝往外瞅——石阶下,恋儿正指着两个护院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溅到对方脸上:“真是瞎了眼的势利鬼!我家小姐前脚刚离府,你们后脚就敢拦她的人?莫不是觉得她好欺负,这陈家的门,如今成了二姨太的私产了?”
一旁的梁五还想赔笑打圆场:“姑娘别气,我们也是没法子……二姨太特意吩咐,非府中之人,一律拦下。”
“二姨太算什么东西?”恋儿猛地把嗓门提得更高,故意往巷口方向扬了扬手,“街坊邻居都来看看啊!陈家欺负人了!正室少奶奶的人不让进,倒把姨太的话当圣旨,这是要翻了天吗?”
这一喊,像扔了块石头进平静的水潭——巷口卖针线的婆子先撂下摊子,颠着脚往这边跑;隔壁府里的仆妇们听见动静,也三五成群地扒着墙缝看;连街角炸麻花的王师傅,都熄了油锅,手里还捏着半根没炸透的麻花,凑到人群里探头探脑。原本散在四周巡逻的护院,见围的人越来越多,也赶紧往这边凑,生怕闹出乱子没法收场——谁都没注意,巷尾那几抹灰布衫的身影,正趁着人群的遮挡,悄没声地往街口挪。
恋儿眼角飞快扫过巷口,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闹得更凶:“你们不让我进也罢,去把少爷唤来!不然我就站在这喊,喊到老太太出来,喊到全城都知道陈家欺辱正室!”说着,她突然转头,直直盯着院门边的秋桐,手一伸就指了过去:“你躲在门后做什么?快给我出来!你们主子偷偷摸摸做见不得人的事,还想瞒天过海?把二姨太叫出来,不然我就把她暗地给我们小姐使的绊子,全抖给街坊听!”
秋桐本还想着盯梢的事,被恋儿这么一喊,顿时慌了——这丫头要是真把陈一曼的事抖出去,自己可没好果子吃!她哪还顾得上看念姝和姑爷的动静,忙转身慌慌张张溜去找陈一曼报信,连脚步都乱了。
这功夫,管家已被外面的吵嚷声引了出来,见院门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有仆妇、有商贩,还有路过的行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陈家姨太欺主”,赶紧匆匆步下石阶,一边挥手哄散人群,一边压低声音劝:“诸位散了吧,家务事,我们自己解决!”可越劝,围的人倒越多,有个穿青布衫的汉子还嚷嚷:“管家别遮了,正室的人都不让进,这哪是家务事,是欺负人!”
管家没法子,只好转头冲恋儿陪笑:“恋儿有话进来说,闹得人尽皆知,像什么样子?”
“我倒想进去!”恋儿梗着脖子,故意把声音放得更大,好让周围人都听见,“是他们拦着不让,反倒怪我?”
管家立刻沉下脸对护院道:“你们是糊涂了?这是少奶奶身边的恋儿姑娘,也敢拦?”
“管家,是二姨太交待的……”护院嗫嚅着,眼神早慌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像针一样扎过来,哪还敢硬拦。
“二姨太的话重要,还是少爷的话重要?”管家厉声道,“真让少爷知道你们拦少奶奶的人,有你们好果子吃!”
护院们这才醒过神,忙换上谄媚的笑,点头哈腰地让开:“恋儿姑娘快请进!”
恋儿冷哼一声:“你们说让进就进,不让进就不进?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让你们二姨太来请我!”恋儿故意用闹局牵制这些护院的,掩护张境途几人走得越远越好。
这时,秋桐匆匆走出来:“你不是要见我们小姐吗?小姐让你进去!”秋桐没好气地说,语气里满是焦躁。
“凭什么我去见她?该她来见我才是!”恋儿高昂着头,眼角余光确认巷口再无异常,心里彻底稳了,“前些日子你上门羞辱我们小姐的账,今日咱们就算一算,算不明白,今个管家在,正好说道说道——一会儿我还要去见老太太呢!”
正说着,陈一曼带着小红从东跨院急匆匆走来,脸沉得能滴出水。恋儿瞧见了,轻蔑地勾了勾嘴角:“这不还是来了。”
“光天化日之下大吵大闹,没教养的野丫头!”陈一曼骂道。
“什么样人什么样对待,对敌对友,我自有分寸。”恋儿慢悠悠抬眼,语气不软不硬。
管家上前劝说:“恋儿快进去说话,自家人别让外人捡了笑话。”
恋儿向四处瞧了瞧,见护院的几个都在场,便放下心来。她算算时间,此刻张境途早该出了巷口,自己这出戏,算是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