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诺丁学院的马车内,气氛沉寂。
朱竹清闭目凝神,仔细体会着新获得的第三魂环力量。指尖那丝银黑色的电光时而隐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三千五百年暗魔邪灵虎魂环带来的提升远超她的预期,魂力稳固在三十三级,幽冥灵猫武魂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更加贴近黑暗本源,速度、力量、尤其是攻击中附带的那一丝灵魂侵蚀特性,让她战力暴涨。她需要时间彻底消化这股力量。
杨宇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敲,似乎在规划着什么。
当马车驶入学院,停在那栋依旧残留着战斗痕迹的宿舍楼前时,一股冰冷、压抑、带着浓浓怨愤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扑面而来。
楼道里,静得可怕。
原本偶尔还会有的学员走动声彻底消失,只有穿堂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些许尘埃。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宁荣荣的房门紧闭。
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怨毒的气息,正是从那个房间里弥漫出来的!仿佛里面盘踞着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凶兽,与之前那个骄纵任性、却还带着一丝鲜活气的小公主判若两人!
朱竹清冰冷的眼眸扫过那扇门,没有任何表示,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她需要巩固修为。
杨宇则脚步未停,仿佛那浓郁的怨气只是清风拂面。他走到宁荣荣房门外,甚至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内光线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宁荣荣背对着门口,坐在梳妆台前。她依旧穿着那身灰扑扑的校服,但原本柔顺的栗色长发显得有些毛躁,背影绷得笔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梳妆台上,那面华贵的琉璃镜已经蒙上了一层薄灰,倒映出她模糊而扭曲的侧脸。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通过镜子的反射,用一双冰冷、空洞、充满了怨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杨宇。
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冰锥。
杨宇仿佛没看到她那足以杀人的目光,反手关上门,走到她身后。他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里随意丢着几件东西——一张画满了潦草标记的宝库地图残片,一枚七宝琉璃宗内门弟子的身份令牌,还有一支摔断了笔尖的魂导笔。
“看来你没闲着。”杨宇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
宁荣荣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声音:“托你的福,想通了很多事。”
她的声音沙哑而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恨意。
杨宇并不在意,目光扫过那张地图残片:“想到怎么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了?”
“那是我的事!”宁荣荣猛地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的蓝宝石眼睛死死瞪着杨宇,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充满了攻击性,“不用你假惺惺!你不是看不上我吗?不是觉得我连那个贱人都不如吗?等我拿到绮罗郁金香,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起伏,情绪激动,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渴望被认同的扭曲期待。
杨宇看着她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他伸出手,不是打骂,也不是安慰,而是…屈指弹出一道极其细微的翠绿色光点,没入宁荣荣的眉心。
宁荣荣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反抗,但那熟悉的、温和精纯的创生之力已然涌入,迅速抚平了她因激动而再次紊乱的魂力,甚至让她精神力微微一振,头脑变得更加清明冷静。
她愣住了,眼中的疯狂和恨意稍减,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茫然和困惑。又是这样!他到底想干什么?!
“恨我,可以。想报复我,也行。”杨宇收回手,声音依旧平淡,“但前提是,你得有那个实力。无能狂怒,是最可笑的行为。”
他指了指她的脑袋:“你的武魂是七宝琉璃塔,大陆第一辅助。但你的脑子,不该只用来计算怎么撒娇耍横。力量,不仅仅来源于魂环魂力。”
“宝库的地图,守卫的弱点,魂导器的破解,人心的利用…这些,同样是力量。”杨宇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的内心,“把你用来怨恨我的精力,用在真正该用的地方。当你觉得你有足够的力量站在我面前时,再来跟我谈条件。”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宁荣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感受着体内那丝温顺下来的魂力和更加清明的思维,看着杨宇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双手死死攥紧了衣角,指甲掐进肉里。
羞辱!又是羞辱!
但他说的…好像…
一股极其复杂、扭曲的情绪在她心中疯狂翻涌。怨恨、不甘、屈辱…却又夹杂着一丝被点醒的冰冷清醒和…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病态的兴奋?
她猛地转头,看向镜中那个眼神怨毒、面容扭曲的自己,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如同夜枭般的笑声。
“力量…真正的力量…”
她拿起那支摔断的魂导笔,手指用力,几乎要将笔杆捏碎。
“好…杨宇…你等着…我会让你看到的…看到我真正的‘力量’!”
她的眼神,彻底沉淀下来,不再是浮于表面的疯狂,而是化作了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黑暗。黑化,进入了更深层次。
另一边。
朱竹清的房间内。
她正在熟悉新魂技幽冥噬魂斩,指尖银黑色电光吞吐,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腐蚀痕迹。强大的力量感充盈全身,但她依旧冷静,不断微调着魂力输出,追求极致的掌控。
敲门声响起。
朱竹清收起魂力,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水冰儿。
经过几天不眠不休的全力疏导和镇压,水冰儿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看着朱竹清,尤其是感受到对方那明显变强、还带着一丝邪异气息的魂力波动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和忌惮。
“她怎么样了?”朱竹清冰冷地问道,指的是小舞。
“暂时稳定住了。”水冰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仙草的能量太过庞大,我的冰属性魂力也只能勉强中和引导,减缓吸收速度,避免她立刻爆体。但这个过程至少还要持续半个月,而且…”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她的魂兽本源又躁动了几次,虽然被及时压下,但…太危险了。”
朱竹清沉默了一下。她知道水冰儿的意思。十万年魂兽化形的秘密,就像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圣子殿下是什么意思?”水冰儿试探着问道。她现在彻底明白了,这里真正做主的是那个深不可测的少年。
朱竹清看了她一眼:“守住秘密,做好你的事。殿下自有安排。”
水冰儿心中一凛,点了点头。她犹豫了一下,又道:“她的武魂…似乎是柔骨兔?这种武魂,按理说不可能承受得住绮罗郁金香的霸道药力,早该…除非…”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朱竹清眼神微冷:“不该问的别问。”
水冰儿立刻噤声,背后惊出一层冷汗。她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现在已经被牢牢绑在了这条船上,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还有事?”朱竹清下了逐客令。
水冰儿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抬头看向朱竹清,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朱竹清,我知道我们之前有些误会。但现在…我们似乎处境相同。”
她指了指小舞房间的方向,又隐晦地指了指宁荣荣房间的方向:“仙草的秘密,魂兽的秘密,还有那位圣子殿下…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合作。”
她需要盟友。独自面对这么多秘密和压力,她感到窒息。朱竹清实力强大,性格冷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能合作的对象。
朱竹清冰冷的目光审视着水冰儿,没有立刻回答。她当然明白水冰儿的意图。合作?在绝对的实力和掌控面前,这种合作脆弱不堪。
但她想到了杨宇的话——力量,来源于多方面。
一个来自天水学院、拥有极致之冰武魂的魂帝盟友…或许,在某些时候,确实能有点用处。
“可以。”朱竹清最终淡淡开口,“但记住,一切以殿下意志为准。有任何异动…”她的指尖,一丝银黑色的电光悄然闪过。
水冰儿心头一寒,立刻点头:“我明白!”
短暂的联盟,在巨大的压力和利益驱使下,初步达成。但这联盟能维持多久,无人可知。
夜幕再次降临。
杨宇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诺丁城星星点点的灯火。
月关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他身后凝聚。
“殿下,七宝琉璃宗那边,宁风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加派了三倍人手看守宝库,尤其是幽魂水晶区域。剑斗罗和骨斗罗轮流坐镇,暂时没有外出迹象。”
“星罗皇室那边很安静,戴维斯废了之后,内部争权夺利,无暇他顾。戴沐白被废的影响被强行压下了。”
“唐三依旧关押在地牢,状态…很诡异,气息一天比一天阴冷,但魂力似乎在缓慢恢复,方式…很邪门。”
“玉小刚…如同人间蒸发,没有任何踪迹。”
杨宇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知道了。”他淡淡应了一声,“继续盯着。尤其是七宝琉璃宗,宁荣荣那边…很快就会有动静了。”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夜幕,看到了那个正在黑暗中蜕变的、满怀怨恨的少女。
棋子,都在按照他的预期移动。
唯一的变数…
他看了一眼小舞房间的方向。
还有那个失踪的…理论大师。
不过,无妨。
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他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让这些棋子,发酵出最大的价值。
诺丁城,这座边境小城,正在成为风暴的真正中心。而风暴眼,正是这个看似平静的学院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