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事儿一桩接一桩冒出来,女子互助会门口,张大柱踩着梯子“哐哐”敲钉子,新挂的“女账房优先”招牌亮闪闪的,把路过的街坊眼睛都晃花了。
他扯着嗓子吆喝:“都来瞧瞧!我家阿巧算账比我快三倍,以后米行就该让女人当家!”
卖豆腐的刘老汉蹲在路边打趣:“大柱,咋突然转性子了?”
张大柱挠着后脑勺嘿嘿笑:“以前我糊涂,觉得女人认字顶啥用?现在阿巧管账,连收粮的老油条都竖大拇指,我才知道自家媳妇是块真金子!”
学堂里更是热闹得像炸开的锅。
楚知夏站在黑板前,举着张画满格子的纸晃悠:“姐妹们,今儿咱们学签‘夫妻合同’!这可不是休书,是让两口子把丑话都说在前头的法宝!”
她用粉笔“唰唰”画了俩小人,“就跟合伙开铺子似的,权利义务都得掰扯清楚!”
阿巧噌地站起来:“公主,要是男人签了字又耍赖咋办?”
“问得好!”楚知夏拿教鞭敲黑板,“合同里得写清楚‘违约条款’!比如谁说话不算话,就得承包一个月的洗衣做饭、刷马桶!”
这话逗得满屋子人笑作一团,连门口站岗的伙计都憋红了脸。
正热闹着,一对年轻夫妻扭扭捏捏地钻进来。秀才模样的男人耳朵通红:“公主,我们......我们也想签合同,可不知道咋写......”
楚知夏拉着他们坐下:“来来,有啥矛盾尽管倒苦水!”
原来秀才嫌弃媳妇春兰不认字,春兰气丈夫从没换过一次尿布。
楚知夏“刷刷”动笔:“第一条,秀才每月教媳妇认字,学会了要写三行情书!”
春兰捂着脸直乐,绣花鞋在地上蹭来蹭去。
“第二条,换尿布这活儿,夫妻俩一人一天!第三条,家里银子全归春兰管!”
秀才刚要开口,楚知夏冲他眨眨眼:“林老板把绸缎庄管得红红火火,纳税比整条街的铺子都多,你信不过自家媳妇?”
合同写好,俩人按上红手印。
春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以后终于能和他说上话了......”
这事儿像长了翅膀,没几天就传到宫里。
太后派来的老太监在学堂转了一圈,直咂舌:“新鲜!太后果然没看错人,这契约得拿宫里给娘娘们瞧瞧!”
老太监拄着拐杖,慢悠悠踱到楚知夏跟前,手里的佛珠转得沙沙响:“公主殿下,老奴奉太后懿旨,来瞧瞧您这‘新章程’。”
他眯着眼睛扫过墙上贴满的“夫妻合同”,突然指着一条笑出声,“哟,‘丈夫夜不归宿罚抄家规一百遍’?这章程比宫里的规矩还细致。”
楚知夏给老太监搬了把藤椅,递过一碗薄荷茶:“刘公公您尝尝,这是姐妹们自己晾的。其实啊,这合同不是规矩,是过日子的‘说明书’。就像您修佛珠,线松了就得重新串,两口子的日子拧巴了,也得找个法子捋顺不是?”
老太监呷了口茶,咂咂嘴:“太后说,前儿端妃娘娘还跟皇上闹别扭,就因为皇上忘了她的生辰。要是有这合同,是不是能写上‘每年生辰须备三样礼’?”
“可不是嘛!”楚知夏指着春兰和秀才的合同,“您看这条,‘每月须陪媳妇回娘家一次’。春兰她娘腿不利索,以前一年见不着闺女两面,现在秀才推着车接丈母娘来住,老两口笑得嘴都合不拢。这不是约束,是提醒——日子过着过着就容易忘本,把该做的事写下来,就像给记性打了个补丁。”
正说着,隔壁传来算盘噼里啪啦响。
老太监探头一看,阿巧正扒着账本跟粮商对账,手指在算珠上翻飞,比账房先生还利索。
粮商拍着桌子叫好:“阿巧姑娘这账算得,连我藏的零头都给扒出来了!比我家那只会喝酒的账房强十倍!”
老太监惊得直捋胡子:“女子做账房?老奴活了六十岁,头回见。”
“公公您想啊,”楚知夏往窗外一指,“张大柱的米行,以前收粮总被人蒙骗,阿巧认了字学了算术,现在每笔账都明明白白。这就像磨刀子,以前女人的本事被裹脚布缠着呢,现在把布解开,谁知道不是把好刀?”
她拿起桌上的合同,“就像这纸,看着薄,可写上字按了手印,就比山还稳。因为它认理不认人,不管你是秀才还是庄稼汉,都得照着说的做。”
老太监突然指着一条问:“‘妻子有权掌管家中银钱’?这……不合祖制吧?”
楚知夏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祖制也得看合不合用啊!您看林玉如姐姐,把绸缎庄管得井井有条,上个月还捐了五十两银子修桥。男人挣钱女人管,就像掌柜管账房,各司其职罢了。再说了,钱在谁手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花在正地方——给孩子交学费,给老人抓药,这才是过日子的正道。”
这时有个小媳妇红着脸跑进来,手里攥着揉皱的合同:“公主,我家那口子说‘女人不该管外面事’,不肯签‘共同赡养公婆’这一条。”
楚知夏还没开口,老太监先开了腔:“糊涂!公婆也是媳妇的长辈,哪有让女人独当一面伺候的道理?这一条必须写!老奴回去就跟太后说,让宗人府也学学,把这‘共同赡养’写进家法里!”
小媳妇破涕为笑,给老太监福了福身。
楚知夏趁机说:“您看,不是女人要抢啥,是想把日子过公平了。就像您宫里分例,谁该得多少都有定数,家里过日子也一样,不能让一个人累死累活,另一个当甩手掌柜。”
老太监站起身,把墙上的合同仔细叠好揣进袖袋:“公主说得在理。这合同看着是给夫妻立规矩,其实是教大伙儿咋互相疼惜。老奴这就回宫,把春兰姑娘那句‘终于能说上话’学给太后听——夫妻之间,不就图个能说上话、心贴心嘛。”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指着“女账房优先”的招牌笑:“这招牌好!改天让内务府的嬷嬷们也来学学,省得她们总把采买账算得一团糟。”
楚知夏望着老太监的背影,对姐妹们眨眨眼:“瞧见没?道理这东西,就像太阳,捂是捂不住的。只要咱们把日子过亮堂了,谁都得认!”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把“夫妻合同”上的红手印映得像朵正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