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部落山谷内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龙元激荡后的余韵。获救的磐石族人在短暂的狂喜与朝拜之后,立刻在族长石擎天的指挥下,开始救治伤员,清理战场,加固被破坏的防御工事。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找到了主心骨的坚定。
龙五将戍土龙盾碎片的掌控权暂时交还给石擎天,让其继续供奉于祭坛,借助其力量稳定部落受损的地脉。这块帝兵碎片虽主动认主,但龙五感觉得到,它与此地龙脉相连,强行带走反而不美,留在此地更能庇护族人。
他则与青璃、石破天,以及云氏、磐石两部的主要人物,来到了山谷深处一间最为坚固、由整块龙纹黑石开凿而成的议事石殿内。
石殿内部粗犷而古朴,四壁雕刻着土龙翻腾、背负山河的图案,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石桌。
众人落座,气氛却比之前轻松了许多。石擎天亲自为龙五奉上一杯用龙脉灵泉冲泡的、散发着土系龙元清香的石髓茶,态度已是无比恭敬。
“帝君,”石擎天声音洪亮,带着磐石部落特有的直爽,“此次若非您及时来援,我磐石部落恐已遭灭顶之灾!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差遣,磐石部落绝无二话!”他顿了顿,看向云烈,抱拳道,“云烈老哥,往日两部间或有龃龉,是老弟我固执了,在此赔罪!”
云烈连忙摆手:“石族长言重了,昔日种种,皆因生存所迫,外部压力所致。如今帝君归来,我等自当摒弃前嫌,同心协力!”
两位族长相视一笑,过往芥蒂,在共同的敌人和帝血的旗帜下,烟消云散。
龙五微微颔首,饮了一口石髓茶,只觉一股精纯厚重的土系龙元流入四肢百骸,对稳固修为颇有裨益。他放下石杯,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两部合一,仅是开始。沧澜部落与炎龙部落情况未明,尤其是沧澜部落附近出现了天妖谷大量妖修的踪迹,恐也不容乐观。我们必须尽快整合力量。”
“帝君所言极是。”云晟长老抚须道,他气息依旧衰败,但精神却好了很多,“只是沧澜部落居于暗湖之畔,精通水遁,其部落外围有天然的水元迷阵与暗流漩涡,易守难攻,且他们心思缜密,不似我云氏与磐石这般……直来直往。要取得他们的信任,恐需费一番周折。”
石擎天也皱眉道:“沧澜部的那帮家伙,确实心眼子多,以前找他们换点水元晶,都能掰扯半天。不过他们的‘碧波龙吟诀’在疗伤和净化方面确有独到之处。”
一直静坐一旁的青璃,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泉:“或许,无需强攻,亦无需过多言辞说服。”
众人目光顿时集中到她身上。
青璃冰蓝色的眼眸看向龙五,轻声道:“五哥,你可还记得,我族中流传的一则关于上古盟约的古老传说?”
龙五心中一动,他与青璃虽为道侣,但对冰螭王族的具体历史渊源所知并不算特别深入,尤其是那些尘封的上古秘辛。他摇了摇头:“愿闻其详。”
青璃玉手轻抬,指尖一缕极其精纯冰螭本源气息萦绕,她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万龙咆哮、百族争锋的莽荒岁月:“据我冰螭王族最古老的传承记忆碎片记载,在那天地初开、龙族鼎盛的上古时期,统御万千龙族的,并非只有隐龙帝族一支。曾有数支强大的龙族分支,与隐龙帝族关系密切,缔结了守望相助、永世不渝的古老盟约。其中,便包括执掌幽冥寒冰之力的——冰螭王族,以及……统御万水、执掌云雨泽被的——沧澜龙族。”
“沧澜龙族?”龙五眼神一凝,“与如今的沧澜部落……”
“若我所料不差,”青璃肯定道,“如今的沧澜部落,便是上古沧澜龙族的后裔分支之一。而我冰螭王族与沧澜龙族,因属性相济(水与冰),且同为隐龙帝族最坚定的盟友,关系尤为密切。两部之间,曾以两部圣物之力,共同立下过一道‘冰澜同心契’。”
她指尖那缕冰螭本源气息缓缓飘向龙五,继续道:“此契约玄妙无比,唯有身负纯正冰螭王血与沧澜龙血者,在特定条件下方可引动共鸣。一旦共鸣,便能证明盟约依旧有效,持有盟约信物者,便是两族共同的朋友与盟友,可信度远超任何言语。”
石殿内众人听得心神震动,没想到竟还有这等上古秘辛!
云晟长老激动道:“若青璃夫人所言属实,那凭借您冰螭王女的身份,再加上帝君与您的关系,取得沧澜部落的信任,岂非易如反掌?”
石擎天也用力一拍石桌:“太好了!有这层关系在,看沧澜部那帮家伙还敢不敢拿乔!”
龙五眼中也闪过喜色,这无疑是意外之喜。他握住青璃的手,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冰凉与坚定,心中温暖:“璃儿,此番若能顺利说服沧澜部落,你当居首功。”
青璃微微摇头,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分内之事。”她与龙五命运相连,龙五的族裔,亦是她的责任。
“事不宜迟!”龙五当即立断,“石族长,云族长,你们立刻整顿部落,抽调精锐,随我一同前往沧澜部落!云晟长老,您老伤势未愈,便与云桑、云铁长老留守磐石部落,稳定局面,看管好那名异魔俘虏。”
“是!”众人齐声领命。
半个时辰后,一支由龙五、青璃、石破天为首,云烈、石擎天以及两部共三十名精锐族人组成的队伍,便已集结完毕,离开了磐石部落山谷,朝着沧澜部落所在的“暗龙泽”方向疾驰而去。
暗龙泽,位于万龙渊北部,是一片广袤的地下湿地与暗湖系统,水元之力充沛,但同时也弥漫着终年不散的瘴气与隐匿在水下的各种危险生物。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青璃这位“活地图”的指引,队伍行进速度极快。龙五依旧以帝血开路,万龙符诏仿品指引方向,沿途的凶险大多被规避或轻易化解。
数日后,一片水汽氤氲、望不到边际的幽暗水域出现在众人面前。这里便是暗龙泽的边缘。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腥气与淡淡的甜香,那是泽中特有毒瘴与灵植混合的味道。水面并非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墨绿色,偶尔有巨大的气泡从水底冒出,破裂时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瘴气。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岛屿轮廓,以及笼罩在迷雾中的芦苇荡。
“前方水元迷阵与暗流交织,神识受限更甚,大家小心。”青璃提醒道,她周身自然散发出一圈冰蓝色的光晕,将试图靠近的毒瘴与水汽冻结、排开。
龙五紫极龙瞳运转,能隐约看到前方水域中,无数道肉眼难辨的水元灵线交织成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更深处,还有一道道潜伏的、足以绞碎精金的暗流旋涡。这天然形成的屏障,确实比磐石部落的山谷更加难以突破。
“璃儿,可能感应到沧澜部落的具体方位,或者……那‘冰澜同心契’的共鸣点?”龙五问道。
青璃闭上双眸,仔细感应着周围的水元之力与空间中残留的龙族气息。片刻后,她睁开眼,指向左前方一片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生长着巨大紫色水莲的区域:“那片水莲之下,水元之力最为凝聚平和,且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我同源的冰寒龙气残留,应是沧澜部落经常活动的出入口之一,也可能……是昔日订立契约的遗迹所在。”
“好!就去那里!”龙五毫不犹豫。
众人降低高度,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紫色水莲区域。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里水元的异常,平静的水面下,仿佛蕴藏着浩瀚的力量。
就在龙五等人即将踏入水莲区域上空时——
“哗啦!”“哗啦!”
下方平静的水面骤然炸开!十数道矫健的身影破水而出,拦在了众人面前!
这些身影皆身着由某种深蓝色水藻与鳞片编织而成的战甲,手持分水刺、鱼叉般的法器,面容或俊美或狰狞,但无一例外,周身都散发着浓郁的水系龙元波动,修为大多在金丹到元婴期。为首一名女子,身姿高挑,容颜秀丽,却带着一股水般的柔韧与凌厉,手持一柄流淌着水光的蓝色长剑,修为赫然达到了元婴后期巅峰。
“此乃沧澜部族禁地!外来者,止步!否则,格杀勿论!”那为首女子声音清冷,如同玉珠落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她目光锐利地扫过龙五一行人,尤其在感受到龙五身上那若有若无、却令她血脉微颤的威压时,瞳孔微微收缩。
石破天眼睛一瞪,就要上前理论,被龙五眼神制止。
龙五上前一步,目光平和地看着那女子,并未释放威压,只是朗声道:“我等并无恶意,前来拜访沧澜部落,有要事相商。还请通传贵族族长。”
那女子眉头微蹙,显然并不相信:“拜访?带着如此多的人马,强闯我族水域禁制?阁下莫非以为我沧澜部是好欺瞒的么?”她手中蓝色长剑水光更盛,身后那些沧澜战士也纷纷举起兵器,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云烈连忙上前,拱手道:“这位姑娘切勿误会!我乃云氏部落族长云烈,这位是磐石部落族长石擎天!我等皆是龙族遗民,并非外敌!此次前来,是奉帝君之命,有关乎我族存亡兴衰的大事,需与贵族族长面谈!”他指了指龙五,“这位,便是身负纯正隐龙帝血的传承者,龙五帝君!”
“帝血传承者?”那女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仔细打量龙五,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她身后的沧澜战士也出现了一阵骚动。帝血传说,在所有龙族遗民中皆有流传。
但那女子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摇了摇头:“口说无凭!帝血之事,关系重大,岂能因你等一面之词便信?若无确切信物或证明,还请诸位速速离去!”
场面一时僵持。
就在这时,青璃缓缓从龙五身后走出,来到了队伍最前方。
她并未看那沧澜部的女子,而是将目光投向下方那片巨大的紫色水莲,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伸出右手,指尖逼出一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极致寒意与高贵龙威的——冰螭王族精血!
那滴精血并未滴落,而是悬浮在她指尖,缓缓旋转,散发出梦幻般的冰蓝色光晕。
紧接着,青璃另一只手快速结出几个古老而繁复的法印,口中吟诵起一段悠远而空灵、仿佛来自万古冰川深处的龙语咒文!
随着她的吟唱和法印的完成,那滴冰螭精血骤然光芒大放!一股纯净、古老、带着幽冥寒冰本源之力的王族龙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嗡——!
奇异的共鸣声响起!
下方那片看似普通的紫色水莲,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所有的花瓣在同一时间微微震颤起来,散发出柔和的紫色光晕!紧接着,水莲下方的水域开始涌动,道道精纯的水元龙气升腾而起,与青璃散发出的冰螭王族龙气交织、融合!
在水元与冰系龙气交汇的核心,一幅模糊却无比清晰的巨大虚影,缓缓浮现!
那虚影中,左侧是一条通体冰蓝、掌控风雪、威严华美的巨大冰螭!右侧是一条鳞片深蓝、驾驭万水、祥瑞慈悲的沧澜真龙!两条巨龙虚影环绕盘旋,龙首交汇处,托起一枚由冰晶与水波共同凝聚成的、蕴含着无上契约之力的古老符印——冰澜同心契!
古老的盟约,跨越了万载时光,在这一刻,被冰螭王族后裔的鲜血与龙语,再次唤醒!
“这……这是……”
“冰澜同心契!族中最古老的传说!”
“她……她是冰螭王族?!”
所有在场的沧澜部战士,包括那名为首的女子,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空中那震撼心灵的契约虚影,感受着那同源而异质、却又完美交融的龙族王血气息,一个个激动得浑身颤抖,手中的兵器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那名为首的女子,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青璃,又看了看那契约虚影,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收起蓝色长剑,对着青璃,以及她身旁的龙五,深深地弯下了腰,声音带着无比的恭敬与一丝哽咽:
“沧澜部落巡水使,水芸,参见冰螭王女!参见……帝君!”
“古老盟约显现,沧澜部不敢或忘!请王女与帝君,随我入泽,族长与长老,必当扫榻相迎!”
古老盟约,便是最无可争议的信物与证明。
龙五与青璃相视一笑,知道这最关键的一步,已然踏出。
---
(第134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