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璇玑镜”,神机弩的完整图谱已不再是秘密。沈芷衣并未立刻返回宫中,而是在京城一处由小禄子暗中安排的安全屋暂时落脚。她需要时间,将图谱牢牢刻印在脑海里,并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韩震生死未卜,但图谱既已破译,寻找他的紧迫性便降低了许多。当前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处置这份足以改变战争格局的利器?是如韩震所愿,设法送往北境军中?还是禀报皇帝萧景玄?
思虑再三,沈芷衣排除了直接将图谱交给萧景玄的选项。原因有三:其一,她无法解释图谱来源,势必牵扯出母亲家族、韩震以及那神秘势力“惊蛰”,这会使局面复杂化,也可能给韩震带来杀身之祸;其二,她对朝中主和派的势力仍有忌惮,难保图谱在层层递交过程中不会泄露或被故意搁置;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需要将这份资源的效益最大化,而不是简单地“献宝”。
她决定,利用这份图谱,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跨越宫墙内外的“利益同盟”。
首先,她通过顾清漪过去的人脉,联系上了一位在江南颇有声望、且与宫中采办有些关联的老字号商行“锦绣阁”的东家。她并未暴露身份,而是以一种隐晦的方式,委托对方办两件事:一,暗中查访记载萱草密文解读法则的玉佩下落;二,留意京城与北境之间的商贸通道,尤其是能安全、隐秘运输特殊物品的途径。她预付了一笔不小的定金,展示诚意。
接着,她开始着手将脑海中的神机弩图谱,进行一番“改良”。她凭借过人的记忆力与理解力,将图谱拆解,在某些非核心的部件尺寸、材料上做了细微的、不影响整体性能的改动,同时加入了一些她根据母亲留下的机关笔记,自己构思的、旨在简化锻造流程或提升某些辅助功能的小设计。
经过“改良”的图谱,依然具备神机弩的强大威力,但在细节上已与原版有所不同。即使将来图纸泄露,别人得到的也是“错误”的版本,而真正的核心技术与原版,只存在于她的脑海中。这是她保护自身价值和控制权的手段。
完成这一切后,她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次求见萧景玄。这一次,她并非空手而去。
龙泉宫内,萧景玄看着沈芷衣呈上的一卷图纸,眉头微蹙:“这是何物?”
“回陛下,此乃臣妾闲暇时,翻阅古籍,结合一些粗浅的机关之术,构想出的一种弩箭改良草图。”沈芷衣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臣妾觉得,若能将此弩用于北境边军,或可在一定程度上提升我军远程杀伤力,应对突厥骑兵冲锋时,或能多几分把握。臣妾才疏学浅,此图未必可行,仅供陛下与工部大匠参考。”
她呈上的,正是那份经过她“改良”的神机弩部分外围组件的草图,并非核心动力和弩臂结构,但已能看出其设计精巧,远超当前军中所用制式弩箭。
萧景玄接过图纸,仔细观看。他虽不精通工匠之事,但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这图纸上的弩机设计,结构新颖,思路巧妙,绝非“粗浅的机关之术”所能及。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抬头深深地看着沈芷衣:“此图,当真出自你手?”
沈芷衣坦然回视:“臣妾不敢欺君。陛下若觉有用,便是臣妾之幸。若觉无用,弃之亦可。”
萧景玄没有立刻回答,他用手指轻轻敲着图纸,目光闪烁。他意识到,沈芷衣这是在向他展示一种全新的、超越后宫争宠的价值。她不直接干预朝政,却能用她的智慧,提供实实在在的、有利于巩固他皇位和江山的助力。这份“弩箭改良图”,就是一个信号,一个投名状,也是一个试探。
他在衡量,是否要接纳她进入这个更核心的圈子,给予她更大的权限和信任。而沈芷衣,则平静地等待着皇帝的决定。她相信,面对北境的压力和如此实实在在的技术诱惑,萧景玄知道该如何选择。一个新的,基于共同利益和各自能力的同盟,正在无声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