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收到那份措辞严谨、盖着最高统帅部冰冷印鉴的调令时，正在自己的驻地里焦躁地踱步。
他在等待仆从那边传来消息，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总该有点动静。
然而，等来的却是这份看似正常、实则将他边缘化的调令。
“砰！”
坚硬的特殊石制桌面被他一拳砸出蛛网般的裂痕。
赫尔曼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愤怒与一种被看穿、被戏弄的耻辱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阿尔特斯大人甚至没有给他一个当面辩解的机会！
直接用这种看似合规合法的方式，将他流放出了权力中心！
这比直接的惩罚更让他感到无力与恐慌。
这意味着，他在大人心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不再受到重用，甚至可能成为了需要被清理的隐患。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只该死的、只会发光卖萌的龙崽！
“将军...”
副官担忧地看着他。
赫尔曼猛地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受伤的野兽。
“准备一下，三日后...”
他停顿一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出发。”
他死死攥着那份调令，指节发白。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边境堡垒？那里天高皇帝远，反而更方便他做一些事情，阴影峡谷的联系不能断，那只龙崽的威胁，必须清除！
主殿内，璃莹对西侧驻地的风暴和赫尔曼的滔天怒火一无所知。
她只觉得，今天城堡里的空气似乎清新了不少，那些令人不适的视线和魔力好像变淡了很多。
连带着路过窗台的仆从们，眼神也似乎恢复了几分之前的平和，虽然依旧恭敬疏离，但少了那份诡异的恐惧和排斥。
【魔王动作这么快吗，这才多久？魔王城里的系统运转这么迅速吗？】
【就算我没穿越前，拥有完整制度的蓝星，也做不到吧】
她用小爪子挠了挠头，有点疑惑，但更多的是轻松。
毕竟谁也不想整天生活在低气压里。
阿尔特斯今天似乎也清闲了一些。
他处理完一部分紧要政务后，没有立刻投入下一轮工作，而是走到了窗边。
璃莹正趴在小窝里，努力用自己的光去安抚一株因为昨天能量冲击而有些蔫头耷脑的暗夜幽昙。
柔和的白光笼罩着幽昙微微卷曲的花瓣，虽然效果缓慢，但花瓣确实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一点点恢复舒展。
阿尔特斯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赫尔曼被调往边境巡视，为期三月。”
璃莹愣了一下，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
【赫尔曼？被调走了？是因为昨天的事吗？果然是他干的】
她立刻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大佬的手笔！难怪今天感觉空气都好了！
“啾呜！啾啾啾！”
她开心地在小窝里打了个滚，用脑袋蹭着阿尔特斯垂窗边的手，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和...嗯，对大佬英明神武的崇拜。
在璃莹眼里，这相当于帮她出气了。
阿尔特斯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欢喜和依赖，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
他伸出手指，没有像往常那样梳理鳞片，而是轻轻点了点她因为练习而有些发热的光翼根部。
“危机暂解，非是终结。”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提醒的意味。
“力量，方是立身之本。”
她当然明白。
赫尔曼只是被调走，不是被消灭。
暗处的敌人可能还在，自身的弱小才是最大的原罪。
她重新趴好，爪尖的光芒更加专注地笼罩着那株暗夜幽昙。
阿尔特斯看着她迅速调整状态，重新投入练习的样子，心中那丝满意又多了几分。
聪慧，且有韧性，懂得借势却不完全依赖，这份心性，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也属难得。
他没有离开，就倚在窗边，看着璃莹练习。
魔界特有的光线透过晶石玻璃，洒在窗台上，将小龙身上散发出的柔和白光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
那株暗夜幽昙在她的努力下，终于完全舒展了花瓣，甚至隐隐散发出一丝比之前更加纯净的幽香。
这一幕，竟有种奇异的宁静与美好。
阿尔特斯忽然觉得，偶尔放下那些永无止境的权谋与征伐，就这样看着这小东西一点点成长，似乎也并不令人厌烦。
他已经面对这个阴谋诡谲的世界太久了，璃莹的出现带给了他别样的色彩。
就在这时，璃莹似乎心有所感，停下了练习，抬起头，正好对上阿尔特斯注视着她的目光。
那目光不再是以往纯粹的审视或淡漠，似乎多了点她看不懂的、复杂的东西。
她歪了歪头。
“啾？”
阿尔特斯移开目光，看向窗外，仿佛刚才的注视只是无意。
“继续。”
他吐出两个字，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硬。
但璃莹却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她偷偷笑了笑，重新抱起龙珠碎片，继续翻看《光语初解》。
这一次，她感觉里面的内容似乎更加清晰，对体内魔力的感应也更加敏锐了。
是因为危机解除心情放松？还是因为大佬刚才那片刻的、不一样的注视？
她说不清。
但她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窗外的光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缓缓地移动着，它像一个温柔的画家，用细腻的笔触描绘着屋内的一切。
光线逐渐拉长了一人一龙的影子，一个影子高大而冷峻，倚窗而立。
另一个影子则圆润娇小，埋头苦练，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两个身影，在这黑暗魔殿中构成了一幅奇妙的画面。
冷峻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仿佛他就是黑暗的一部分，而圆润娇小的身影则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如同一颗孤独的星星。
这本该是光明与黑暗截然对立的场景，但此刻却显得异常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