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大军在琰州前进基地完成休整与战略部署后,周景昭决意率主力继续西进,直逼此次南征的真正目标——滇东门户·胜境关!
大军开拔前,玄玑先生依据连日观测与地理勘察,向周景昭建言:“王爷,自此西进滇东,有数条路径。唯有关索岭一道,虽山势险峻,路途艰难,然其路径相对隐秘,且可直插普安州,距胜境关已不远。 若能悄然翻越,或可收出其不意之效,避免过早惊动胜境关守军。”
周景昭从善如流,采纳此议。遂命大军偃旗息鼓,多派斥候,取道关索岭,秘密南下。
关索岭乃黔滇交界处着名险隘,山高谷深,林木葱郁,古道蜿蜒于悬崖峭壁之间,行军极为艰难。
幸有黑苗山地营为前驱开路,他们攀岩越涧,如履平地,以特制钩爪飞索,于险要处固定绳索,协助大军通过。
狄昭、罗锋率前军精锐紧随其后,狄骁率骑兵照料马匹辎重,艰难前行。玄玑先生则不断观测天象地势,指引大军避开险恶瘴疠之地。
周景昭与中军行于队伍中段,谢长歌、齐逸、陆望秋等随行。沿途但见山势险奇,云雾缭绕,猿啼鸟鸣,人迹罕至。
然而,在这看似与世隔绝的险峻山岭中,一场无声却致命的较量,已悄然展开。
大军行至岭腰一处名为“雾锁涧”的密林地带,此处终年云雾弥漫,古木参天,藤蔓缠绕,视线极差。
斥候营首领卫风,如同幽灵般穿梭在队伍最前方数里外的密林中。他身形瘦削,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鹰,一身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绿色劲装,使他几乎与山林化为一体。他身后,跟随着数名同样精干敏捷的斥候。
忽然,卫风猛地停下脚步,抬手握拳,身后斥候瞬间散开,隐入树后草丛,无声无息。
他缓缓蹲下,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几片被踩断的蕨类植物,断口新鲜;一旁潮湿的苔藓上,有一个模糊却异于常人行走习惯的脚印压痕,脚尖方向指向大军来的方向;更远处,一根低垂的藤蔓微微晃动,似乎刚被人拨开不久…
“有‘客人’…” 卫风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寒光一闪。军情如火,战机稍纵即逝!他身为斥候首领,拥有临机决断之权,无需事事请示!
他迅速做出几个猎户专用的追踪手语,身后斥候立刻领会。两人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潜行追踪,一人反向侦查侧翼,另一人则迅速后撤,奔向中军方向禀报。整个过程迅捷无声,配合默契。
卫风自己则如壁虎般,利用钩爪悄无声息地攀上一棵巨大的榕树,隐在浓密的树冠中,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一寸寸地扫描着下方雾气缭绕的林间空地。
果然!
片刻之后,三个身着灰褐色粗布衣、脸上涂抹着泥浆草汁、几乎与山林环境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一片灌木后闪现。
他们动作轻盈,脚步落地无声,不断利用树木岩石掩护,正小心翼翼地朝着大军行进的方向窥探,并用一种独特的手势无声交流着。 其装备、行动方式,绝非寻常猎户或山民,正是爨氏派出的精锐山地探子!
“一、二、三…” 卫风心中默数,眼神愈发冰冷。他并未立刻动手,而是耐心地观察着他们的侦查习惯、撤退路线以及可能的接应点。
就在这时,那名返回禀报的斥候已疾奔至中军,向周景昭简要汇报了前方发现敌踪的情况。
周景昭闻言,目光一凝:“果然来了。卫风处置得当。传令:命卫风全权负责清剿, 斥候营与岩刚山地营协同作战,务必悄无声息,斩断所有窥探之眼! 绝不能让胜境关提前得知我军虚实与意图!”
“得令!”
命令迅速传回前方。与此同时,卫风也已大致摸清了这伙细作的活动规律。他滑下大树,与追踪返回的斥候汇合。
“头儿,摸清了,就这三人一伙,后面好像还有个接应的,藏在西边那个石缝里。”一名斥候压低声音道。
“岩刚头领的人已经到了。”另一名斥候补充道。
卫风点头,眼中杀机毕露:“好! 老规矩,斥候营主‘钉’主‘杀’,山地营负责‘锁’和‘围’,一个不留!” 他迅速做出几个战术手语。
无声的猎杀,瞬间展开!
一名爨氏细作正趴在一块岩石后,小心翼翼地用一支小型铜制窥管观察远处缓缓行进的大军队伍。
忽然,他感觉脖颈后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刺痛,仿佛被蚊虫叮咬了一下。
他下意识想抬手拍打,却惊骇地发现手臂乃至全身都无法动弹!连声音都发不出! 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灰绿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头顶岩壁滑下,一把冰冷的短刃精准地掠过他的咽喉…斥候营的 吹针与暗杀术,无声无息地收割着生命。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名细作在撤退途中,脚下突然一紧,一根近乎透明的坚韧细线被触发!他反应极快,就势向前翻滚,试图避开可能袭来的弩箭。
然而,他刚滚入一丛茂密的凤尾竹,竹丛中早已预设的数根削尖的竹签猛地弹起,狠狠刺入他的腰腹!他闷哼一声,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就在这刹那,一支从头顶树冠无声射出的弩箭,精准地钉入了他的后心。至死他都没看到对手的模样。
第三名细作最为警觉,他似乎听到了同伴那边极其微弱的异响,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预定的接应点——西侧石缝狂奔!他的速度快得惊人,显然极其熟悉地形。
但他刚冲出不到十丈,前方及左右两侧的林中,突然响起数声尖锐的、模仿某种山鸟遇险的啼鸣!
“是苗人的哨语!有埋伏!” 细作心中大骇,苗人怎么会在这里?!他急忙变向,试图钻入一条极其狭窄的岩缝。
然而,岩缝上方,赫然出现了几个 黑苗战士的身影!他们如同猿猴般贴附在岩壁上,手中药弩早已对准下方!
“咻咻咻!”数支淬毒的弩箭疾射而来!那细作武功不弱,舞动手中短刀格挡,打飞了两支箭,但第三支箭却擦着他的小腿而过,带起一溜血花。伤口迅速传来麻痹之感!
“毒!” 他心知不妙,猛一咬牙,不顾一切地冲向另一侧更为陡峭的悬崖,那里垂下不少老藤,是他最后的逃生之路。
就在他抓住一根老藤,准备荡下悬崖的瞬间,“噗!”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一枚细小的、尾部沾着绒毛的吹箭,从悬崖下方一个根本不可能有人的石凹里射出,正中他抓住藤蔓的手腕!
手腕瞬间麻木失控,他惨叫一声,向下坠落。万幸他轻功了得,另一只手拼命乱抓,终于又抓住了一根藤蔓,但整个人已悬在半空,狼狈不堪。
悬崖上、下方,数名山地营战士如同狩猎的狼群,冷漠地包围了上来,手中的药弩、吹箭筒稳稳对准了他。岩刚从一块巨石后转出,手持弯刀,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那细作眼中闪过绝望与疯狂,猛地用还能动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响哨,就要放入口中——他宁死也要发出警报!
“嗖——啪!”
一支从侧面林中射出的 精准弩箭(来自卫风),直接将那响哨连同他几根手指一起射碎!
几乎同时,另一名山地战士的吹箭命中了他的脖颈。
细作身体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抓着藤蔓的手无力松开,坠入了下方云雾缭绕的深涧之中,很快便被湍急的水流吞没。
“清理现场,搜查尸体,看看有无情报。” 卫风的声音冰冷地响起。斥候与苗兵们迅速行动,将尸体拖入隐蔽处搜查并处理,用泥土落叶掩盖血迹,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头儿,石缝里那个接应的,解决了。想放信鸽,被我们射下来了。” 一名斥候前来汇报,手里拎着一只被扭断脖子的灰鸽。
“干得好。”
卫风清点人数,确认这一股细作四人,皆已清除。他派出两人继续向前侦查,自己则返回中军向周景昭禀报。
“王爷,雾锁涧一带,发现并清除爨氏细作一股,四人,皆毙。缴获地图一份,信鸽一只。” 卫风言简意赅。
周景昭颔首:“做得干净利落。 继续前进,扩大侦查范围,遇敌探,不必请示,即刻清除!”
“是!”
大军继续前行。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卫风的斥候营与岩刚的山地营密切配合,如同编织了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又陆续清除了三股试图靠近窥探的爨氏细作。
这些细作虽然精锐,但在专业斥候与山林王者苗兵的联手猎杀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至死都难以理解,为何宁王军中会有如此熟悉山林、手段酷烈堪比他们甚至更胜一筹的对手存在。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
在清除最后一股细作时,一名异常狡猾凶悍的爨氏头目,在绝境中凭借对一条采药秘径的熟悉,以重伤为代价,硬生生撞破了山地营一道因地形所限而略显薄弱的包围圈,不顾一切地滚下陡坡,坠入一条水流湍急、云雾弥漫的深涧之中!
“追!”岩刚率人沿涧搜索数里,只见涧水滔滔,血迹在入水处便消失不见,未见尸体浮起。
“王爷…” 岩刚面带愧色,回报周景昭,“末将无能,走脱了一人,坠入深涧,生死不明…”
周景昭闻言,沉吟片刻,道:“此人坠涧,九死一生。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狄骁!”
“末将在!”
“你率一队精锐骑兵,即刻出发, 绕道疾行,封锁通往普安的主要路口! 若遇可疑伤者,一律扣留!”
“得令!”狄骁领命,率骑兵如旋风般驰出。
“传令全军,加速前进!” 周景昭目光锐利,“无论此人死活,我军行踪已难完全隐匿。 当以快打慢,趁其消息未确,守军未备,迅疾兵临城下!”
大军不再刻意隐匿行踪,加速前行。终于,成功翻越险峻的关索岭,前方地势渐缓,普安州(今贵州盘州)的轮廓已隐约在望!
虽然未能全歼敌军细作,留有隐患,但此役基本摧毁了爨氏布置在关索岭一线的侦察网络,极大地迟滞了胜境关守军获知准确军情的时间,为大军后续行动,争取了宝贵的主动权。
周景昭立马于山岗之上,远眺普安,目光锐利如刀:“传令!全军进驻普安,立稳脚跟,即刻筹备攻打胜境关!”
南征以来,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攻坚战,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