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花楼里的丝竹声顺着门缝飘出来，咿咿呀呀的，混着男人的哄笑和女人的娇嗔，听着腻歪。门口的龟奴穿着绸衫，见了谁都点头哈腰，时不时引着醉醺醺的男人往里走，又或者送衣衫不整的客人出来，个个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再等等。”乔四掐灭烟头，摸了摸身边的枪，枪身冰凉，“这种人，色厉内荏，最多半个时辰就得出来。”
话虽这么说，时间却过得格外慢。巷子里的风越来越大，刮得墙皮“簌簌”往下掉。王银数着对面墙上的砖缝，数到第三遍时，终于看到群花楼的门口一片嘈杂，两个黑衣保镖先出来，左右看了看，然后躬身往里指了指。
“来了。”乔四的声音陡然绷紧。
韩庆伟搂着个穿红绸旗袍的女人走了出来，脸上泛着油光，脚步虚浮，显然喝了不少酒。他捏着女人的下巴，嘿嘿地笑，嘴里说着什么荤话，女人娇笑着推搡他，手里还拎着个小包袱，估计是韩庆伟赏的。
“开车。”乔四发动引擎，轿车像猫一样滑了出去，悄无声息地停在群花楼门口不远处。
韩庆伟放开女人，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然后转身要上保镖叫来的黄包车。就在这时，乔四和王银两人推开车门拿着两支汤姆斯冲锋枪走向韩庆伟。
“韩队长，留步。”乔四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似的扎进韩庆伟的耳朵里。
韩庆伟猛地回头，看到两个穿黑风衣的男人站在面前，手里的枪正对着他，顿时吓得酒醒了一半，腿一软差点跪下：“你……你们是谁？我是便衣队的……”
“知道。”王银上前一步，枪口顶住他的脑门，“就是找你。”
两个保镖刚要掏枪，乔四手腕一翻，“哒哒哒”就是一梭子，子弹打在两名保镖特务身上，震的两人浑身发抖，直到一梭子子弹打完两人才不舍的倒地身亡。
韩庆伟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屎尿都快出来了：“饶命……饶命啊……我有钱……我给你们钱……”
王银没废话，冲锋枪对着他的胸口就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
韩庆伟的身体颤抖着，眼睛瞪得溜圆，嘴里涌出黑血，死了。
那红绸旗袍的女人吓得尖叫，乔四看了她一眼，没开枪——她只是个妓女，罪不至死。
“滚。”他低吼一声。
女人连滚带爬地跑进群花楼，里面的丝竹声戛然而止，很快传来一阵慌乱的尖叫。
乔四和王银迅速上车，轿车拐了个弯，消失在夜色里。
群花楼门口，红灯笼依旧摇晃，只是地上的血迹，在灯笼的红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约定的街角寒风卷着碎雪，乔四和王银刚把车停稳，徐老倪和王金就踩着雪过来了，黑色风衣上落了层白霜，怀里的包裹被捂得严实，里面金条碰撞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都解决了？”乔四降下车窗，哈出的白气瞬间散在风里。
徐老倪点头，眼角的血渍还没擦净：“葛二蛋那老东西，连孩童都不放过，烧了他的窝，算是干净。”他顿了顿，“就剩铃木三郎这个畜牲了？”
“嗯，地址在这儿。”乔四递过一张纸条，“吴哥说这鬼子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下班就回家窝着，看书听唱片，除了工厂几乎不出门。”
车往城西开，越走越僻静。铃木三郎的住所是座独栋小楼，围着矮墙，院里栽着几棵光秃秃的樱花树，黑洞洞的窗口透着股死寂。乔四把车停在巷口阴影里，推开车门：“我去看看。”
他猫着腰绕到后院，后窗没插销，轻轻一推就开了。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桐油味，借着月光能看清摆设——书架占了半面墙，摆着密密麻麻的日文书籍，桌角放着台留声机，旁边堆着几张黑胶唱片，沙发上铺着羊毛毯，显然是常坐的地方。
“没人。”乔四从窗口翻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屋里冷飕飕的，不像有人回来过的样子。”
四人缩回车里，乔四骂了句：“这狗东西不会躲了吧。”
徐老倪盯着小楼窗口，眉头紧锁：“吴哥给的情报错不了，这鬼子确实是个‘宅性子’。
吴哥说工厂每天六点就下班了，按理说早该到家了。”
“难不成是察觉了？”王银摸出枪，保险栓“咔”地响了一声。
“不像。”徐老倪摇头，“咱的动作够利落，没留尾巴。许是工厂有事耽搁了？咱们再等等。”他看了眼怀表，时针刚过八点，“等够两个钟头，到十点这家伙再不回，咱们就撤。”
乔四往窗外啐了口唾沫，雪沫子溅在车玻璃上：“还看书听唱片？我看他把书里的学问都看到狗肚子里去了，还装得这么斯文有文化！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畜牲，厂里骗来的青壮年，怕是都成了实验台上的冤魂！”
王金从包裹里摸出块干硬的窝头，掰了半块递过去：“兄弟们先垫垫，等我们回去吃好的。”
车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满了樱花树枝桠，像挂了串惨白的珠子。小楼始终黑着灯，留声机没响，书页没动，连院墙上的爬山虎都冻得僵硬，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乔四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指节在方向盘上敲出闷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心里——今晚解决了那么多败类，偏漏了这个最该千刀万剐的鬼子。
九点半，雪停了。月芽从云里钻出来，照着小楼的屋顶，白得晃眼。
十点整，徐老倪的怀表“咔哒”响了一声。
“撤。”他声音沉得像冰，“这畜牲今天命大，留着下次再找他算总账。”
乔四狠狠砸了把方向盘，引擎怒吼着发动，车胎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后视镜里，铃木三郎的小楼越来越远，像个蹲在黑暗里的幽灵。
“别气。”徐老倪拍了拍他的肩，“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那工厂还在，人迟早落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