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字，清晰，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剖开了她所有的伪装。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平板的K线图上，指尖甚至还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分析某支股票的走势，可那话语里的冷意，却让沐晚晴如坠冰窟。
沐晚晴的呼吸彻底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翅膀上所有精心绘制的花纹，在这一刻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彻底剥开，露出了底下丑陋的、算计的内核。
她僵在那里，动弹不得，连指尖都无法蜷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可这疼痛却无法让她清醒分毫。
她预想过无数种他发现后的反应。
他勃然大怒，将平板狠狠摔在地上，质问她为什么敢算计他；
他冷漠地推开她，让她立刻从这个家里消失，从此再无瓜葛；
甚至，他可能会用更残忍的方式，让她为自己的算计付出代价。
可她唯独没料到，他会如此平静。
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平静得让她心里发毛。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遮光帘外的光线越来越亮，那道细长的金线渐渐变宽，照在地毯上，形成一道刺眼的光带，将房间分成了明暗两半。
就像她和陆承渊之间的关系，一半是她刻意营造的温柔缱绻，一半是他洞悉一切的冰冷审视。
陆承渊终于将目光从平板屏幕上移开，缓缓地、落在了她苍白失措的脸上。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预想中的怒火，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深海般的了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那情绪太深，太沉，像藏在海底的暗礁，让她看不清，猜不透，只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指腹在她腰间的摩挲并未停止，甚至还微微加重了力度，仿佛在提醒她。
别想逃避，别想狡辩。
沐晚晴在他的注视下，无处遁形。
她知道，任何谎言和狡辩在此刻都是徒劳的，只会让他更加厌恶。
陆承渊最恨的，就是被人当成傻子一样算计，尤其是用这种关乎“孩子”的事来捆绑他。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发疼，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
最终，她选择了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
与其被他一步步逼问，不如主动承认，或许还能保留一丝微弱的余地。
她微微侧过脸，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细微得如同蚊蚋：
“……是。”
一个字，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一层水汽，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是雷霆震怒？
还是冰冷的抛弃？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他赶出的准备，做好了从此失去一切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没有到来。
陆承渊沉默着。
只有雪茄烟雾依旧在无声地缭绕，在他眼前形成一层薄薄的雾，让他的表情更加模糊难辨。
他的手指依旧扣在她的腰侧，没有松开，也没有再用力，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又像是在感叹什么，听不出喜怒，却让沐晚晴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掐灭了手中的雪茄，将烟蒂按在床头柜的水晶烟灰缸里，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然后，他将平板随意丢在一旁，屏幕瞬间暗了下去，仿佛连那些冰冷的数字，都无法再吸引他的注意力。
下一秒，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危险，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讨论一项商业并购案般的冷静：“晚晴，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谈。”
他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睁开眼，对上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可正是这种平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用这种小手段……嗯？”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力度不大，却让她无法挣脱。
沐晚晴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看着他眼底的自己。
脸色苍白，眼神慌乱，嘴唇微微颤抖，狼狈得像一只落荒而逃的兔子。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道歉，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只能任由他捏着下巴，承受着他目光的审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瞬间红了，“承渊，我只是……我只是太怕了。”
她知道，现在示弱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了解陆承渊的软肋。
他吃软不吃硬，最见不得她掉眼泪，最受不了她用这种带着委屈和无助的语气跟他说话。
她微微垂着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带着温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