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两域的交界处,风雪如刀。
北荒帝朝的都城——凛冬城,与其名字一般,笼罩在一片肃杀刺骨的严寒之中。
皇宫大殿内,
燃烧着数十个巨大的青铜火盆,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冰冷与恐慌。
“混账!废物!全都是废物!”
一声饱含震怒与绝望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雪原暴熊,在空旷的金殿内炸响。
北荒皇帝拓跋宏,这位曾经以勇武着称、如今却满头华发的老者,此刻须发皆张,双眼赤红,将沉重的御案拍得震天响。
案上堆积如山的紧急军报,如同讽刺的雪花般散落一地。
“怎么回事?!这都是怎么回事?!”拓跋宏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颤抖
他踉跄着从冰冷的王座上站起,指着下方匍匐一地、瑟瑟发抖的群臣,“你们信誓旦旦!
你们言之凿凿!说大渊那嬴易小儿,至少还要几十年,等他积攒够力量,等朕这把老骨头入了土,才会向北伸手!
可现在呢?!探马回报,他们的先锋军团,距离我北荒第一道防线‘铁壁关’,只剩三天的路程!三天!”
他猛地抓起一份染着冰霜、字迹潦草的军报,狠狠摔在离他最近的一位老臣脸上:“传回来的信息如此迟缓!
敌人都快兵临城下了,朕才如梦初醒!你们是要朕,要这拓跋氏二百年的基业,做那亡国之君,亡国之朝吗?!
你们!统统该死!都该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让后世唾骂万年!”
“陛下息怒!陛下饶命啊!”群臣以头抢地,磕得金砖砰砰作响,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了他们的骨髓。
殿内只闻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兵部尚书拓跋烈,皇帝的远房堂弟,此刻脸色灰败如土,强撑着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陛下!
臣……臣已星夜派出信使,以最快的飞隼,联络了‘冰魄神宫’、‘玄霜谷’、
‘雪狼宗’等各大宗门圣地!求援!我们求援!只要……只要他们肯出手……”
“出手?”拓跋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如同盯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条件呢?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们,肯为凡俗王朝流血的条件是什么?说!”
拓跋烈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仿佛那条件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敢启齿。
但在皇帝那择人而噬的目光逼视下,他终究还是挤出了声音
细若蚊蝇:“……他们……他们要求……太子殿下……与冰魄神宫的当代圣女……联姻……”
“联姻?!”
这两个字如同点燃了最后的火药桶。拓跋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
狂暴的气劲瞬间将沉重的御案掀飞出去,轰然砸在殿柱上,木屑纷飞!
他猛地抽出身边金甲侍卫腰间的佩剑,看也不看,朝着拓跋烈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出!
“呜——!”
寒光一闪,精钢长剑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擦着拓跋烈的大腿外侧
“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他身后的金砖地面,剑柄兀自嗡嗡震颤!距离他的大腿,仅仅半寸!
“啊——!”拓跋烈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一股腥臊味瞬间弥漫开来,竟是失禁了。
整个大殿死寂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拓跋宏胸膛剧烈起伏,苍老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扭曲,
他指着那柄兀自颤动的长剑,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冰渣:
“联姻?哈!好一个联姻!他们哪里是想要一个太子妃!
他们是嫌我们每年上贡的灵石、奇珍、童男童女还不够!
他们是要借这亡国灭种之危,彻底吞并我北荒帝朝的国运!
是要我拓跋氏的子孙,世世代代沦为他们的傀儡!
是要将这北荒万里河山,变成他们予取予求的后花园!
用我儿的终身,用我拓跋氏的尊严,去填他们那永远填不满的贪婪之壑!
这群……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修行者!”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充满了末路帝王的悲愤与无力。
底下的群臣,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将身体缩进地缝里。
没有人敢反驳,也没有人能反驳。皇帝的话,撕开了那层虚伪的遮羞布,
露出了修行宗门趁火打劫、意图鲸吞的狰狞面目。
拓跋宏踉跄后退,跌坐回冰冷的王座,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看着殿中匍匐的臣子,看着那柄钉在地上的长剑,看着散落一地的、
宣告着帝国末日的军报,眼中只剩下无边的灰败和绝望。
而此刻,这令人窒息的消息,早已如同瘟疫般,以更快的速度,
穿透了森严的宫墙,在凛冬城的大街小巷、酒肆茶楼间疯狂传播。
凛冬城·市井寒巷
呼啸的北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行人裹紧的皮袄上。
一间破旧但还算暖和的低矮酒馆里,挤满了面色惶惶的平民和低阶散修。
“听说了吗?天塌了!”一个满脸冻疮的汉子灌下一口劣质的烧刀子
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大渊的铁骑……离铁壁关只剩三天了!三天啊!”
“听说了,怎么没听说!”旁边一个瘦小的商人搓着手,脸色发白
“皇宫里都传疯了!说是……说是陛下在朝堂上掀了桌子,差点把兵部尚书给砍了!”
“那群宗门老爷呢?平时收咱们那么多供奉,关键时候总该出手了吧?”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佣兵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出手?”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老修士冷笑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讽刺
“知道他们要什么价吗?要咱们太子殿下,去娶冰魄神宫那冰山一样的圣女!
这哪是帮忙,这分明是趁火打劫,要整个北荒的命根子!”
酒馆里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赤裸裸的、远超想象的“价码”惊呆了。
太子联姻?这等同于将北荒的未来彻底抵押给了那些视凡俗如蝼蚁的修行宗门!
“那……那我们怎么办?”冻疮汉子声音发颤
“大渊那边……听说那位皇帝对咱们这些普通人还行,但……但那些蛮族部落可是恨透了我们,要是城破了……”
瘦小商人眼神闪烁,带着一丝小人物特有的狡黠和生存本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我听说……大渊那边给普通士兵的军饷和安家费,可比咱们北荒高多了,还许诺打下来后分田地……”
“嘘!你不要命了!”刀疤佣兵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低喝道,“这话能乱说?”
“怕什么!”冻疮汉子似乎被点燃了什么,梗着脖子,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横竖都是死,给谁卖命不是卖?总比被自己人当牲口一样送给仙门强!
再说了……”他声音忽然压低,带着一丝神秘
“你们没听说吗?城里最近来了不少‘异人’!就是那些自称‘玩家’,杀人不眨眼,行事古怪的家伙!”
“玩家?”瘦小商人一愣,随即露出敬畏又恐惧的神色
“那些……那些天外来客?他们也在打听这事?”
“可不是嘛!”冻疮汉子努努嘴,示意酒馆最里面一个光线昏暗的角落
“喏,那边就坐着两个,神神秘秘的,一直在听。”
角落里,两个穿着与北荒风格迥异、材质奇特服装的身影正对坐小酌。
他们看似随意,但锐利的目光却不时扫过喧闹的酒馆,耳朵微微耸动,显然将刚才的议论尽收耳中。
他们的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冷漠和……难以言喻的兴奋?
刀疤佣兵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快别说了!那些人邪性得很!
仗着不死之身和古怪能力,行事百无禁忌,连低阶修士都敢杀!
咱们这些普通人,在他们眼里跟路边的野狗没区别,杀了都不犯他们的‘法’!
打听他们的信息?嫌命长吗!”
瘦小商人也缩了缩脖子,刚才那点小心思瞬间熄灭:
“不敢不敢……老哥我就是随口一说,逗个闷子……喝酒,喝酒!”
酒馆里的话题迅速转开,但那份对大渊兵锋的恐惧、对宗门趁火打劫的愤怒、
以及对未来命运的茫然,却如同浓重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比窗外的风雪更冷,更令人窒息。
角落里,那两个“玩家”相视一笑,其中一个端起粗糙的木杯
轻轻碰了下同伴的杯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奇异韵律的语言低语:
“听见没?‘Npc皇帝’快气疯了,主线剧情‘北荒的黄昏’正式开启倒计时……”
另一个玩家眼中闪烁着数据流般的光芒,嘴角勾起兴奋的弧度:“阵营选择?生存还是毁灭?哈,管他呢!
我只关心战场开启后的‘功勋点’和‘特殊掉落’。
北域冰原,多好的刷怪点啊……希望那个‘暴君boSS’嬴易,能撑到我们攒够装备去会会他。”
“目标,铁壁关。赶在‘第一波攻城战’前抵达。
这北荒的‘血色烟花’,我们得占个好位置看。”
两人将杯中劣酒一饮而尽,丢下几枚粗糙的钱币
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酒馆外呼啸的风雪之中,朝着东北方向
那即将被鲜血与战火染红的铁壁雄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