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爷子脱离危险,转入康复期后,霍家笼罩在一片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凌玥由衷的感激之中。以往那种带着几分客气与审视的氛围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接纳的、暖融融的家庭气息。而这一切变化的中心,便是凌玥。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厨房的玻璃窗,在擦得锃亮的灶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霍母系着一条半旧的碎花围裙,正在案板前和面,准备包饺子。她看到凌玥从外面回来(刚去总院探望霍老爷子回来),便笑着招手:
“小玥,回来得正好,快来,今天伯母教你包饺子,霆深小时候最爱吃我包的茴香猪肉馅儿的了。”
这声自然而亲切的“小玥”,以及这分享家庭秘密(儿子口味)的举动,无不彰显着霍母心态的彻底转变。她不再将凌玥视为需要小心对待的“客”,而是可以亲近、可以传承家事的自家人。
凌玥微微一怔,随即从善如流地洗了手,走到霍母身边。她前世今生,于厨艺一道并不算精通,尤其是这种带着家庭温度和传承意味的手工面食。
“伯母,我不太会,怕包不好。”她实话实说,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赧然。
霍母看着眼前这个在战场上冷静果决、在手术台前沉稳如山的姑娘,此刻却对着面团露出些许无措,不由得慈爱地笑了:“傻孩子,谁生下来就会?慢慢学,伯母教你。”
她手把手地教凌玥如何揉面使力,如何擀出中间厚边缘薄的饺子皮,如何放馅料,又如何捏出饱满元宝似的褶子。凌玥学得极其认真,她记忆力超群,动手能力更是顶尖,虽然初始动作有些生疏,但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包出的饺子从最初的歪歪扭扭,渐渐变得有模有样。
“对对,就是这样!小玥你真聪明,学得真快!”霍母不吝夸奖,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分。
厨房里弥漫着面粉的清香和茴香猪肉馅儿的浓郁香气,两个女人,一长一幼,在灶台前忙碌着。霍母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凌玥讲着霍霆深小时候的趣事,讲他如何因为挑食被老爷子训斥,讲他第一次打靶得了优秀兴奋得睡不着觉,讲他少年时倔强的模样……那些凌玥不曾参与的过去,通过霍母温柔的话语,一点点变得鲜活起来,填补了她对霍霆深认知的空白,也让她对这个家的归属感更深了一层。
凌玥安静地听着,偶尔抬眼看看霍母柔和侧脸,手中捏合饺子的动作不停。她能感觉到霍母话语里毫无保留的接纳与亲近,这种纯粹的、源于家庭的温暖,是她两世为人都极少体验过的,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悄无声息地融化着她心底最深处那一点冰封的角落。
饺子下锅,白色的水汽蒸腾而起,模糊了窗户,也模糊了两人脸上的细微表情,却让厨房里的暖意更加氤氲浓稠。
当霍霆深结束工作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母亲和凌玥并肩站在厨房门口,母亲正笑着往凌玥嘴里塞了一小块刚出锅、吹凉了的饺子,凌玥微微低头尝着,侧脸线条柔和,唇角带着浅浅的、真实的满足笑意。夕阳的余晖透过水汽未散的玻璃窗,为她们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那一刻,霍霆深冷硬的心仿佛被最柔软的东西击中。他站在玄关,没有立刻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胸腔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填满。这,就是他梦想中家的样子。
“回来了?快洗手,饺子刚出锅,趁热吃!”霍母先看到了儿子,笑着招呼。
凌玥也转过头来看向他,清亮的眸子里带着未散的笑意和一丝询问,似乎在问“味道怎么样?”——刚才霍母也让她评判咸淡来着。
霍霆深大步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凌玥唇角不小心沾到的一点油光,动作亲昵而自然,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嗯,回来了。闻着就香。”
饭桌上,气氛更是融洽。霍母不停地给凌玥夹饺子,念叨着“你太瘦了,多吃点”。霍霆深则一边吃,一边看着凌玥和他母亲之间自然而然的互动,心中最后一丝关于家庭接纳的担忧也彻底烟消云散。
饭后,霍母甚至拿出一个小心收藏的铁盒子,里面是一些零零碎碎、却明显有些年头的布票、工业券和一小叠全国粮票,塞到凌玥手里:“小玥,这些你拿着。以后和霆深过日子,添置东西、人情往来,总用得着。不够再跟伯母说。”
这举动,已然是将凌玥视为掌管部分家事的未来女主人了。
凌玥看着手中那沉甸甸的、承载着这个时代印记和霍母深厚信任的铁盒,心中暖流涌动。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伯母,我会收好的。”
离开霍家时,已是星斗满天。霍霆深握着凌玥的手,两人并肩走在静谧的大院林荫道上。
“今天……很开心?”霍霆深低声问。
“嗯。”凌玥轻轻应了一声,将头微微靠在他坚实的手臂上,感受着那份难得的宁静与安心,“伯母教的饺子,很好吃。”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这充满烟火气的温情日常,比任何轰轰烈烈的誓言都更能滋养情感。凌玥知道,她不仅找到了血脉相连的亲人,也真正拥有了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而这一切,都让她更加坚定地,想要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