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在洁净的料理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籽程揉着还有些惺忪的睡眼走进客厅,身上深蓝色的校服熨烫得挺括,却掩不住少年人清晨特有的那点懒散。
他一眼就看见刘洛河正背对着他,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餐桌。
“起来了?正好,面刚出锅。”
刘洛河闻声回头,嘴角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将最后一双筷子摆好。
籽程含糊地应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刘洛河的脸,准备去拿筷子——动作却猛地顿在半空。
他僵住了,眼睛倏然睁大,所有残存的睡意瞬间被惊飞殆尽。
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刘洛河的脸,嘴巴微张,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刘洛河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转身朝走廊走去:
“我去叫时雨,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等刘洛河领着还不停打着哈欠、头发有些乱翘的时雨回到餐厅时,发现籽程还保持着刚才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石化般盯着他刚才站的位置。
“籽程,看什么呢?饿傻了?”
时雨咕哝着,顺着籽程呆滞的视线方向望去——那正是刚刚走到自己座位前的刘洛河。
她的目光落在刘洛河脸上,然后,第二个哈欠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她猛地眨了眨眼,又用力揉了一下,仿佛怀疑自己还没睡醒,出现了幻觉。
刘洛河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两道极其强烈的、几乎要在他脸上烧出洞来的目光。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左边僵硬的籽程,又看了看右边目瞪口呆的时雨。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沾了东西?”
没有回答。
餐厅里一片寂静,只有面条热气袅袅上升的细微声响。
两人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极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他刚刚不是坐了下来,而是头顶突然长出了一朵花。
刘洛河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又追问了一句:
“到底怎么了?”
还是没人说话。
籽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时雨则依旧维持着那双大眼睛,仿佛还没从冲击中回过神。
这诡异的沉默持续了足足十几秒。
最后,籽程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语调却因为过度惊讶而显得有些干涩和突兀,他几乎是指着刘洛河的眼睛,脱口而出:
“你……你的眼睛!怎么……好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时雨的沉默封印。
她也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都变了调:“对啊!洛河!你的眼睛!昨天明明还不是这样的!那黑色……不见了?!怎么做到的?!”
刘洛河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
他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心中那套编好的说辞立刻搬了出来。
他故作轻松地垂下眼,用筷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面条,让升腾的热气稍微模糊自己的表情。
“哦,这个啊,”他语气尽量显得平淡,甚至带着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随意,“就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的事。”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
“躺下后,总觉得左眼那里……嗯,就是一直盘踞着那股力量的地方,又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胀得难受,还有点发烫。”
“然后我就试着像以前那样,集中精神去感知它,引导它……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别清晰,好像能摸到那股力量的‘边’。”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努力回忆和描述的样子。
“我就咬着牙,把所有意念都压上去,跟它较劲……折腾了大半夜,浑身是汗,最后好像猛地一下,它就彻底缩回去了,那种胀痛感也跟着消失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眼,看向依旧满脸不可思议的两人,耸了耸肩,试图让结局显得顺理成章:
“等早上醒来,我习惯性去照镜子,自己也吓了一跳,发现……它居然就真的变回原样了。可能真是量变引起质变,憋得太久,到头来反而自己冲开了吧。”
他的话音落下,餐厅里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籽程和时雨的表情从极度的震惊慢慢转化为一种深刻的怀疑。
他们太了解之前为了这双眼睛付出了多少徒劳的努力,此刻这个“睡一觉就自愈”的解释,听起来简直像天方夜谭。
籽程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锐利得像要在刘洛河脸上找出破绽:
“就这么……压下去了?我们之前试了那么多方法,找了那么多人,都……”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质疑。
“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刘洛河打断他,语气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不确定,仿佛自己也很困惑。
“可能就是歪打正着,碰巧了吧。毕竟是我自己的身体,或许关键时刻自己找到了办法。”
他拿起筷子,示意的敲了一下碗。
“快吃吧,面真要坨了。”
时雨仍然用那双充满探究的大眼睛看着他,但女孩的心思更为细腻,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刘洛河话语里那一丝不愿深谈的回避。
她抿了抿唇,最终将更多的疑问暂时压了下去,只是轻声说:
“不管怎么样,好了就是万幸。这下你就不用再用绷带了。之后见到花雨你也可以放心了。”
听到花雨的名字,刘洛河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低下头,专注地吃起面来,仿佛那碗面是天下最值得关注的东西。
餐桌上暂时只剩下吃面的细微声响,但空气中那浓烈的怀疑和未解的疑问,却如同面条的热气一般,弥漫萦绕,久久不散。
籽程和时雨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件事,绝不像刘洛河说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