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二狗子挂完电话,胸口那股闷气竟莫名散了不少。
听筒里他絮叨着村里谁家又盖了新房,谁终于凑够彩礼娶了媳妇,
那些我曾嗤之以鼻的琐碎,此刻听来却有一种踏实的温度。
是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活法。
对于我出身的那个十八线小农村而言,
我所经历的这些,我所见识的这另一个世界的繁华与疮痍,
恐怕是他们蹲在村口老槐树下唠嗑一辈子,也想象不出的剧本。
这么一想,心里那点纠结似乎也淡了。
走进洗漱间,打开了灯。
柔和的暖光洒下来,落在光洁的瓷砖上。
我给那个宽大的白色浴缸放水,看着热水哗哗地涌出,蒸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慢慢弥漫开来,镜子上也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模糊了我的倒影。
我转身走到墙边那个嵌入式的小冰箱前,拉开门,冷气混着各种饮料的甜香扑面而来。
里面塞满了酒店放的的各式饮品,色彩缤纷。
我随手拿了一瓶冰镇的青柠味气泡水,冰凉触感瞬间沁入掌心。
水温正好。我踏进浴缸,缓缓沉入水中,让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全身,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舒展开来。
喝一口带着刺激气泡的饮料,冰与火的感觉在体内交织,精神为之一振。
浴室里很安静,只有水流细微的晃动声和我自己的呼吸。
我就这么泡着,放空大脑,什么赌场输赢,什么人情冷暖,此刻都暂时被隔绝在外。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直到窗外深蓝色的天幕开始透出些许灰白,我才惊觉,已是凌晨。
接近五点多,寂静的房间里终于响起了房卡刷门的细微声响,
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是黄思思回来了。
我早已躺回床上,靠着枕头,手机屏幕的光映着脸。
“你怎么还没睡?”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些许意外。
我眼睛没离开手机,手指继续滑动着屏幕:“睡不着啊。”
她放下手里的小包,走到床边,语气轻快了些:
“谢谢你今天给我买的化妆品。”
我只是扯动嘴角,笑了笑,没接话。
心里想的却是:
我也不想买,那种情况下,众目睽睽,导购小姐热情洋溢,你满眼期待,我有的选吗?
这种大实话,怎么好说出口。
于是转而问她:“你干什么去了?”
“我朋友输钱了,心情不好,我在陪她打牌,”
她一边说一边脱下外套,
“实在困得不行了我才回来的。” 她的话语流畅自然,听不出什么破绽。
“好吧。”
我应了一声,不再深究。
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我和黄思思之间,
说白了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也没必要那么认真。
对于她的真实身份,我早已不信跟她刚认识时说的那些关于画画、做代购之类的说辞。
在这座昼夜颠倒、欲望横流的澳门城里,
一个经常夜不归宿、妆容精致、行踪飘忽的女人,身份无非那么两种——
要么是混迹在各色赌客中间捞钱的“趴女”,
要么就是娱乐场里明码标价的小姐。
不管她是哪一种,只要她的存在没有直接伤害到我,我也就懒得去深究,随她去吧。
“你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
她反过来问我,开始卸去耳朵上的饰品。
“今天心情不太好,懒得在赌场待了。”
我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
“心情不好的时候,万一再输钱,那心情岂不是更差?不如回来躺着。”
黄思思“哦”了一声,表示理解,随即走进了洗漱间。
我听见水流声和瓶瓶罐罐碰撞的轻响,她在卸妆。
过了一会儿,她素着脸出来,皮肤底子倒是不错,只是眉眼间带着浓重的倦意。
她一言不发,直接瘫倒在床上,柔软的床垫随之起伏。
静默了几分钟,她忽然翻过身,一只手搭在我的胳膊上,手指轻轻划动着。
黑暗中,她的眼睛看着我,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一番算不上前奏的挑逗之后,孤男寡女之间那点破事,也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整个过程谈不上什么情感交流,更像是一种生理上的排解和疲惫后的互相慰藉。
结束后,两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连多余的对话都没有,
在一种混杂着体味、香水残留和空虚感的气氛中,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