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时,黄思思依旧在熟睡,她侧卧的身影在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中显得格外安静。
我站在床边看了片刻,宿醉后的头脑异常清醒,竟寻不出一丝睡意。
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进洗漱间,打开灯,镜中的自己眼眶泛着血丝,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我仔细地刮了胡子,用冷水泼了把脸,冰凉的水温让我打了个激灵。
整理好头发,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我悄悄带上门离开。
乘电梯下到美狮大堂,中午的大堂稀稀拉拉没什么人,
与外面的世界仿佛处在不同的时空。
穿过连接廊桥,我朝着美艺大堂的派车点走去。
身着橙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忙碌地调度车辆。
我报上会员卡号,要了辆车去美高梅。
等候的间隙,我望着街道,此时的澳门显得格外安静。
坐进宽敞的车厢,司机礼貌地询问了目的地。
车辆缓缓驶出酒店区域,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拍了下大腿——
竟然把表弟小宝给忘了!赶紧掏出手机连拨了两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这才想起小宝昨天提过今天可能要回家,说不定正在飞机上。
也罢,这小子向来如此,来的时候突如其来,走的时候也无影无踪。
车辆行驶在西环大桥上,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
远处的澳门半岛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那些平日里光彩夺目的赌场建筑,
在白日里看来也不过是几栋普普通通的高楼。
我不禁想起第一次来澳门时的兴奋,如今却只剩下习以为常的平静。
下车时,我特意与司机道别,这才走进美高梅的黑卡房区域。
刚进门就遇到相熟的荷官黄心怡,她正站在空桌前整理牌具。
“这么早?”她笑着打招呼。
“睡不着。”我一屁股坐在她发牌的桌前,“这不来陪你说说话。”
我们天南地北地聊着,从昨晚的战绩谈到最近的八卦。
中途我让服务员送了杯红牛加冰,冰凉的口感让我精神一振。
在澳门的日子,有时候就是这样无聊——
没朋友相伴,又不去打老虎机的时候,只能找相熟的工作人员聊天打发时间。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手机再次响起。
瞥见屏幕上“老唐”两个字,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又输光了。
“咋地了,老唐?什么情况?”我接起电话。
“你在哪里呢?
我在老美,准备点餐吃饭。”
“那你多点一点,我也去。”
“我这里有五十万港币你要不要?”
我差点被口中的红牛呛到:
“我操,多少?你打起来了?”
“你还不相信啊?五万打到五十八万。
我想打回去五十万,就留八万发育一下,不然钱都在手上,
就怕一会刹不住车!走输回去了”
“那你来吧,我在老美。到了酒店大堂打我电话。”
挂断电话,黄心怡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你朋友赢钱了?这下你又有红包拿了!”
“拿个狗屁。”我摇摇头,
“我那个朋友是典型的省吃俭用下大注,除了舍得赌以外,吃喝穿样样都舍不得。”
我说的句句属实。
想起当年在上海的日子,老唐打游戏机时恨不得把把顶满了干,
可两个人出去吃饭超过五十块都嫌贵。
有一次我们赢了钱,说好去吃点好的,结果他硬是拉着我在路边摊吃了十二块的牛肉面。
可转眼到了游戏厅,他就能眼都不眨地投进去几万块。
这种矛盾的性格,在赌徒中并不少见。
他们可以在赌桌上挥金如土,却在日常生活中斤斤计较。
仿佛所有的欲望和冲动都被压缩在了赌桌那方寸之间,生活中的其他享乐反而变得索然无味。
黄心怡听完我的描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上周还有个客人,
穿着破洞的裤子,却在我们这下了三万的和。”
我们相视苦笑。在这个光怪陆离的赌城里,什么样的人间百态都在上演。
而我和老唐,不过是这出永不落幕的戏剧中的两个普普通通的角色罢了。
望着窗外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我不禁想:
不知此刻的老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带着那五十八万的筹码,
穿行在这座永远不知满足的城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