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须男盯着牌桌中央堆积如山的筹码,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烟草与香水混杂的空气涌入肺中,
右手食指在赌桌边缘无意识地敲击着,最终还是将筹码推向了第四关的庄的区域。
这一刻,整张赌桌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生命力,原本分散在各处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我身旁的笑笑原本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机,见状也来了精神。
她撩了撩栗色的长发,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推,两万元便滑向了庄家区域。
她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只是在商场刷卡买了个包。
我瞥了眼自己面前的筹码,想起上一把只下了四千,这次便跟着加注到八千。
筹码与绒布桌面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班长开始发牌。
这位中年发牌员穿着笔挺的制服,袖口熨烫得一丝不苟,动作干净利落到近乎机械。
纸牌在他手中仿佛被施了魔法,每一次翻转都带着职业的精准。
胡须男接过两张庄牌时,我能清楚地看见他指尖微微发抖。
他没有立即开牌,而是用粗壮的手指将牌弯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这个动作让他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整张赌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胡须男眯牌的动作慢得令人窒息,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他先是微微侧身,用左手护住牌面,右手的拇指一点点推开牌角。
第一张是公牌,他的眉头稍稍舒展。
当第二张牌露出四边的图案时,他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兄弟们要吹啊!”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吹掉就一枪过了!”
这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人的情绪。
赌徒们在关键时刻总是能达成一种奇妙的共识——
或许这就是赌场最神奇的地方。
顿时,整张桌子沸腾起来。
站在胡须男右侧的胖子鼓起腮帮子,做出吹气的动作;
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有节奏地拍着桌子,齐声喊着“吹!吹!吹!”;
就连一直保持冷静的笑笑也忍不住前倾身子,
涂着珊瑚色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无声地参与着这场集体仪式。
胡须男的眯牌过程持续了足有十几秒钟。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吊灯下闪着微光。
忽然,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霸气,
那是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混杂着如释重负的解脱。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已经将两张牌重重地拍在桌上。
“公配九澳门最大!”
他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刚刚的洪亮,甚至还带着几分得意,
“这把要是输了算我的!”
人群中爆发出笑声和欢呼。
公牌配九点,在百家乐中是最大的点数,绝无输的可能,最多也就是和局。
胡须男的这个玩笑让紧张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
班长面无表情地翻开闲家的牌——
七点,一个相当不错的点数,但在九点面前还是黯然失色。
“庄赢。”班长平静地宣布。
胡须男猛地站起身,举起右手向我伸来。
我迎上去与他击掌,掌心相触的瞬间,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潮湿和微微的颤抖。
这是赌桌上特有的庆祝方式,简单却充满默契。
班长开始赔付筹码。
他熟练地将一堆堆筹码推到获胜者面前,动作精准得像台机器。
我看着面前逐渐增多的筹码,开始和胡须男低声商量下一局的策略。
“我的意思是飞一把,”
我凑近他耳边说,“就算拉第五口庄也只能少打。”
胡须男抹了把脸上的汗,点点头:“同意,飞一把看看。”
当班长完成所有赔付后,赌桌上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所有人都没有急于下注,而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我们两人。
在这个小小的赌博世界里,连胜者自然成为众人追随的对象。
胡须男刚刚完成四关的壮举,俨然成了这张桌子的临时领袖。
现在,大家都在等待我们率先下注,仿佛我们的选择能够预示这一局的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