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黄思思在床上一番折腾过后,我瘫在凌乱的被褥间,伸手从床头柜摸来烟盒。
打火机咔嗒一声,橘红的火苗舔上烟卷,一缕青雾在昏黄的灯光里袅袅升起。
她支着身子看我,汗湿的发丝黏在颊边,忽然笑着骂了声“臭男人”,
那笑声像浸了蜜,甜得发腻。
她赤脚下床,走进洗漱间,不一会儿传来哗哗水声。
电话就在这时候响起。
屏幕上跳着“小宝”二字,接通后那边喧闹得很。
“喂老表,下来吃饭吧,在高额区那个餐厅等你。”
他嗓门很大,震得耳膜发痒。
我应了声,把手机扔回床头,继续抽那根烟。
烟灰一点点变长,弯曲,最终不堪重负地断裂,
落在雪白的床单上,烫出个小小的焦痕。
黄思思裹着浴巾走出来时,我正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刚刚谁给你打电话的?”
她站在浴室门口,身上蒸腾着湿热的水汽。
我看着她被热气熏得泛红的脸颊:
“我一个兄弟小宝叫吃饭。”
“你要有事你就去忙吧,”她歪头擦着头发,
“我晚上约了朋友吃饭。”
浴巾下摆晃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我走进洗漱间,里面还弥漫着她的沐浴露香气,是某种花果香调。
镜子上蒙着薄雾,映出个模糊的人影。
简单冲了个澡,温热的水流让人清醒几分。
换上柜子里那套洗干净的衣服时,闻到领口残留的洗衣液味道,
忽然觉得方才那场缠绵已经隔了层纱。
临出门时,我从口袋里抽了张房卡递给她:
“这样你进出也方便。”
她接过去,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我的掌心。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
电梯镜面映出个神色倦怠的男人,领口还沾着水渍。
穿过酒店大堂往里面走,就是美师娱乐场。
水晶吊灯把每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
老虎机此起彼伏的电子音效像某种怪异的交响乐。
左转走了约莫五六十步,高额区的入口近在眼前。
就在经过一张赌桌时,我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有个男人独自坐在那儿,面前堆着筹码。
他约莫四十上下,穿着深色衬衫,袖口卷到肘部,左手腕上有道浅白的疤。
当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两个人都明显怔住了。
那张脸像是在记忆深处某个落灰的角落里见过,
可具体在何时何地,却怎么都抓不住线索。
他微微眯起眼睛,显然也认出了我。
这种诡异的熟悉感让人脊背发凉,但我还是移开目光,继续朝前走去。
餐厅领位员是个梳油头的年轻人,毕恭毕敬把我引到包厢。
推开门,喧嚣夹杂着香水味扑面而来。
小宝、福才、阿明,每人身边都挨着女伴,这下加我七个人围坐一张大圆桌,倒是刚好。
“就等你了老表!”小宝嚷嚷着给我挪位置。
他旁边坐着中午见过的那个越南姑娘,今天换了条吊带裙,锁骨清晰可见。
阿明和福才身边的女子看起来比他们年长些,眼角的细纹被浓妆覆盖,
但笑起来还是藏不住岁月的痕迹。
其中一个穿着豹纹上衣,指甲上镶满水钻,在灯光下晃得人眼花。
席间小宝凑过来低语,说福才阿明在赌场碰见这两个女的输光了钱,
连房费都付不起,就捡回来了。
他说这话时带着某种炫耀,仿佛在展示自己的兄弟多么有本事。
我瞥了眼那两个女人,她们正熟练地剥着虾,把虾仁放进身边男人的碟子里。
突然觉得胃里有些堵。
在澳门这些天,听过见过太多像这样的戏码。
男人出来玩本也寻常,但最怕被别有用心的人当了冤大头。
那些看似偶然的邂逅,背后可能都是精心设计的局。
可这话又不能明说——
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总是没错的。
硬着头皮夹了块东星斑,肉质鲜嫩,却尝不出滋味。
席间笑语喧哗,女人们娇滴滴的劝酒声,男人们吹牛的笑骂声,都像是隔了层毛玻璃。
我盯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啤酒,突然又想起赌场里那个眼熟的男人。
他腕上那道疤,还有看我的眼神……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翻滚,却始终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发什么呆呢?”小宝推了我一把,“来,走一个!”玻璃杯碰撞出清脆声响。
我仰头饮尽,辛辣液体滑过喉咙。
余光里,那个豹纹女子正把福才的手拉到自己腿上,福才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顿饭吃得愈发漫长,很不自在。
墙上的欧式挂钟指针慢吞吞移动,每一格都走得无比艰难。
我又要了杯冰水,试图压住心头那点烦躁。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真假难辨,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演着自己的戏。
而此刻坐在热闹的宴席间,竟觉得比独自抽烟时更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