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破晓。
淡金色的晨曦透过窗格,在寝殿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君夜离罕见地没有去上早朝。
他侧卧在床榻上,一条手臂枕在脑后。
另一条手臂则紧紧地圈着怀中仍在熟睡的女子。
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领域之内。
他的目光专注,一寸一寸地描摹着云照歌的睡颜。
经过一夜的交融与滋润。
她那因为亏空心血而显得苍白的脸颊,也透出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唇瓣因为昨夜的放纵而有些红肿,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艳色。
可能是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
睡梦中的云照歌不安地动了动,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个全然信赖的小动作,像一根羽毛,轻轻撩过君夜离的心尖。
让他眸色瞬间又深了几分。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
昨夜的一切,如同梦境,却又无比真实。
那种将她彻底拥有的满足感,将他这半月来心中积郁的痛苦与空洞,都彻底填满了。
“唔…”
云照歌悠悠转醒,一睁眼,便对上了君夜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醒了?”
君夜离的唇角,勾起一抹餍足的笑意。
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
“身子可有不适?可还疼着?”
云照歌的脸颊,不受控制地一热。
她动了动酸软的身体。
属于另一个人的强烈存在感和身上星星点点的痕迹,都在提醒她昨夜的疯狂。
这男人,还是人吗?
昨晚她都觉得自己要死床上了。
“你今天…不去上朝?”
她有些不自在地转移话题。
君夜离轻笑一声,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带,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戏,不是要从今天开始唱吗?”
“朕这个最重要的看客和戏子,若是不亲自敲响这开锣的第一声,岂不太过无趣?”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
云照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抬眸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陛下这是要为我铺台?”
“何止是铺台。”
君夜离的指尖,在她光裸的背上轻轻滑动。
“朕要亲自为你搭起这场戏台,让你站上去,唱一出大戏。”
他说着,低头吻了吻她的后背。
翻身下床,毫不在意地展露着自己肌理分明的完美身躯。
他随意披上一件外袍,走到殿外,对着守候的福安,沉声吩咐。
“传朕口谕,宣太医院院正刘远志,即刻滚来长乐宫觐见!”
福安心中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带爬地亲自去传旨了。
皇帝一大早便缺了早朝,还如此雷霆震怒地传召太医院院正。
整个皇宫的风向,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诡谲起来。
很快,太医院院正刘远志,便一路小跑,满头大汗地赶到了长乐宫外。
他一进殿,便看见君夜离只着一身玄色寝袍,脸色阴沉地坐在主位上。
殿内的气压低得吓人。
刘远志不敢抬头,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地叩首。
“臣刘远志,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夜离端起手边的茶盏,没有让他起身,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刘远志。”
“臣在!”
“朕且问你,自云妃入宫以来,朕让你好生为她调理身体,你是如何调理的?”
君夜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刘远志背后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回陛下……臣,臣一直命院中最好的太医,为娘娘配制温补的方子,不敢有丝毫懈怠。”
君夜离闻言,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砸在了他的脚边!
“啪”的一声脆响,瓷片四溅。
刘远志吓得浑身一哆嗦,整个人都趴伏在了地上。
“不敢懈怠?”
君夜离的声音陡然转厉。
“那为她的身体,至今仍是体虚气弱,甚至…甚至伤及根本!”
他说到伤及根本四个字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后怕。
这份情绪,不是演戏,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
刘远志趴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颤声道: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臣等无能!”
“一句无能就想了事?”
君夜离冷哼一声,一股迫人的威压笼罩了整个大殿。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从今日起,太医院所有顶级珍稀的药材,无论是千年的人参,百年的灵芝,还是天山上的雪莲,给朕流水一样地往长乐宫送!”
“朕要你亲自盯着,务必在一个月内,将云妃的身体给朕调理到最佳状态!”
君夜离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朕要为北临,诞下第一位嫡出的皇子,若是因为尔等无能,伤及她的身体,耽误了龙嗣,你们整个太医院,都提头来见。”
此言一出,不止是刘远志,殿内所有侍奉的宫人,全都吓得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陛下这是在明晃晃地催促云妃娘娘诞下龙嗣啊!
而且,这话说得如此直白,没有半点遮掩。
这在历朝历代,都是闻所未闻之事。
刘远志心领神会。
他立刻重重叩首,声音因为惶恐而颤抖:
“臣遵旨!臣遵旨!臣定当竭尽全力,鞠躬尽瘁,为陛下分忧,为娘娘调理好凤体,以期早日…早日迎来皇子!”
君夜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滚吧。”
“是是是,臣告退。”
刘远志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凤仪宫。
皇帝要在长乐宫求子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双眼睛,或嫉妒,或怨毒,或惊疑,齐齐投向了长乐宫的方向。
而长乐宫内。
“春禾。”
云照歌慵懒地靠在软榻上,看着君夜离为她布下的第一步棋,唇角微微上扬。
“奴婢在。”
“传话给御膳房,从今天起,本宫胃口不佳,撤掉所有油腻的菜色,多上些酸甜开胃的点心和果子来。”
“是,娘娘。”
春禾领命而去,眼底深处,是与自家主子如出一辙的兴奋。
而在殿内角落里。
一个负责打扫的二等宫女,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手下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午膳时分。
御膳房果然送来了精心烹制的菜肴,大多清淡爽口。
就在布菜的时候,一个负责传菜的小太监,端着一盅肉汤路过,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飘了进来。
正在看书的云照歌,眉头忽然一皱。
她放下书卷,抬手掩住口鼻,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呕——”
一阵剧烈的干呕声,突兀地响起。
“娘娘!”
一旁的春禾瞬间吓得花容失色,立刻冲了过来,又是拍背又是递水。
云照歌摆了摆手,脸色苍白地靠在软榻上,虚弱道:
“无事,就是闻着那味道有些恶心……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吧。”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在了那个正在擦拭花瓶的二等宫女眼中。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皇帝的反常,太医的诊断,再加上云妃如今的反应…
一个惊人的猜测,在她的脑海中形成。
半个时辰后。
慈宁宫内。
郭太后端坐在暖榻上,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
听着宫女的汇报,她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哦?喜食酸物,闻不得荤腥?”
她的声音平淡。
然而,当她听到皇上在长乐宫求子时。
手中那把锋利的金剪,却“咔嚓”一声,失手剪掉了一朵最娇艳的花苞。
花苞滚落在地,沾染了尘埃。
太后静静地看了那花苞两秒,眼神一点点阴沉下来。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她不信事情会这么巧。
但她更不能容忍任何万一的可能。
一个大夏的公主,一个狐媚惑主的妖妃,若是真的怀上了北临的皇储……
那将是她权力的终结,也是她郭氏一族的灭顶之灾!
“去。”
她放下剪刀,用帕子擦了擦手,淡淡地开口。
“张嬷嬷。”
“老奴在。”
阴影里,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嬷嬷走了出来。
“哀家新得了一盒东海进贡的上品血燕,你亲自给云妃送去。”
“就说,是哀家体恤她身子不适,特意赏她补补身子的。”
“是,太后。”
张嬷嬷心领神会。
很快,张嬷嬷便提着食盒,来到了长乐宫。
一进殿,她便看到云照歌正慵懒地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
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脸色依旧是那种让人怜惜的苍白。
眉宇间却似乎比往日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娇懒与媚意。
“老奴给云妃娘娘请安。”
张嬷嬷躬身行礼。
“张嬷嬷来了。春禾,赐座”
云照歌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张嬷嬷恭敬地谢了恩,却没有坐,而是打开食盒,一股极为香甜浓郁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太后听闻娘娘凤体违和,心中甚是担忧,特命老奴送来这刚炖好的冰糖血燕,这可是大补之物,最是滋养不过了。”
张嬷嬷一边说,一边锐利地观察着云照歌的反应。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见云照歌的眉头狠狠地蹙了起来。
那股香甜的味道,此刻在云照歌闻来,却像是最油腻的信号。
“呕……”
她猛地转过头,用手帕捂住嘴,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
这一次,比之前在殿内时,反应更加剧烈。
“娘娘!”
春禾连忙上前。
云照歌虚弱地摆了摆手,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拿……拿下去……”
“是是是!”
张嬷嬷连忙盖上食盒,眼底深处,却闪过一抹精光。
她看着云照歌那虚弱不堪、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
装,是装不出这种生理上的厌恶反应的。
“是老奴鲁莽了,还请娘娘恕罪。”
张嬷嬷立刻告罪,随即退了出去。
回到慈宁宫,她将长乐宫内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太后。
太后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当听到云照歌对着血燕剧烈干呕时,她捏在手中的那串紫檀佛珠,绳线应声而断。
十八颗圆润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
殿内的空气,瞬间冷到了冰点。
“好。”
许久,太后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真是……好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