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李府分宅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昂贵的沉水香袅袅升腾,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与失望。
李青书垂首站在书案前,脊背挺得笔直,但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书案后,她的母亲,分家掌舵人李清砚,正端坐着。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在李青书身上,里面翻涌着的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冰冷的怒火。
“第一名?”李清砚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像刀子,一下下刮在李青书的心上。
“民众心里不服气的第一名?被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贱民搅了局,最后要靠他临阵脱逃才坐稳的第一名?”
“母亲!”李青书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屈辱和愤怒。
“不是这样的!是那个叫王言的小人!他一定是王家派来捣乱的!故意来恶心我们李家的!他那跳的什么玩意儿?狗爬都比他强!凭什么能拿到那么多签?定是王家在后面使了银子,雇了托!不然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带着尖锐的恨意:“第三场!只要他敢上台比第三场!我定要让他原形毕露,跪在地上求饶!可他跑了!他居然跑了!这个懦夫!小人!害得我…害得我…”
想到自己最后在台上,像个傻子一样对着空无一人的对手位置,独自完成了那支精心准备本该惊艳全场的压轴琴曲,台下那些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李青书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气得浑身发抖,七窍生烟!
“害得你什么?”李清砚的声音陡然转厉,猛地一拍书案!“啪”的一声巨响,震得笔架上的狼毫都跳了一下。
“害得你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害得我们分家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在主家面前露脸的机会,变成了一场闹剧!一场因为你的无能而搞砸的闹剧!”
“母亲!不是我无能!是王家太卑鄙!”李青书急声辩解,眼圈都红了。
“卑鄙?”李清砚冷笑一声,站起身,缓步绕过书案,走到李青书面前。
她比李青书略高,此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目光中的压迫感让李青书几乎喘不过气。
“在京城,在女皇脚下,在世家大族云集之地,你跟我谈卑鄙?成王败寇!只看结果!结果就是你,李青书,我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儿子,在万众瞩目的大比上,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贱民耍得团团转!最后虽然拿了第一,却拿得窝囊!拿得让人嚼舌根!”
“我需要的是完美漂亮的胜利。”
李清砚的声音越来越冷,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我们这一支,从那个瘟疫横行、十室九空的鬼地方挣扎着爬出来,一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稳脚跟,好不容易才得了这次能在主家面前证明我们分家价值的机会!”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几乎要戳到李青书的鼻尖:“你给了我什么?李青书,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青书的心上。
她猛地抬头,对上母亲那双冰冷失望,甚至带着一丝…厌弃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母亲…我…” 她想说她会想办法挽回,想说自己下次一定做到完美无缺。
“闭嘴!”李清砚厉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收起你那套无用的辩解!我不想听。”
她转过身,背对着李青书,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带着一种疲惫和更深的冰冷:“你姐姐…当年也是这般让我失望透顶。我找了多少名医都无法根治她的脸,她活着就是家族的污点。”
李清砚的声音顿了顿,没有回头,但话语中的寒意却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骤降:“…她只能在树栅栏里,好好反省,直到…老死饿死为止。”
“轰——!”
李青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母亲最后那句话,轻描淡写,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她恐惧!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李清砚缓缓转过身,看着儿子惨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神,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
“李青书,”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的怒斥更令人胆寒,“记住你姐姐的下场。记住我们分家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记住我对你的期望。”
她一步步走回书案后坐下,不再看李青书一眼,仿佛眼前站着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滚出去。好好想想,你还有没有下一次机会。我李清砚,不需要第二个让我失望的废物。”
最后那句话,如同冰冷的判决,将李青书彻底钉在了耻辱和恐惧的十字架上。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连行礼告退都忘了,只是像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僵硬地转身,逃也似的冲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书房。
身后,只留下李清砚冰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