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战告捷与名号远扬
残阳如血,缓缓沉入远山棱线之下,将天边厚重的云层染成一片凄艳的绛紫与赭红。光芒不再炽烈,带着一种疲惫而苍凉的暖意,勉强涂抹在饱经摧残的大地上。
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的疯狂厮杀声、法术爆炸声、金铁交鸣声,终于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下来。
联军的第一波猛攻,在丢下了漫山遍野的尸体、破碎的兵器铠甲、以及冒着黑烟的攻城器械残骸后,如同受伤的野兽,暂时退缩回了其营寨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息,在黄昏的微风中弥漫,诉说着这一日的惨烈。
青梧宗的护山大阵光幕虽然黯淡了许多,多处破损,却依旧顽强地支撑着,如同一道遍体鳞伤却永不弯曲的脊梁。
城墙之上,幸存的弟子们几乎个个带伤,衣衫褴褛,脸上混合着血污、汗水和尘土,疲惫得几乎站立不稳。许多人直接瘫坐在垛口下,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地喘息着,任由同伴帮忙包扎仍在渗血的伤口。
然而,那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脸上,却难以抑制地焕发着劫后余生的兴奋与激动。
“挡住了…我们真的挡住了…”
“妈的…裂地犀骑…老子居然活下来了…”
“快!帮我看看后背…嘶…轻点!”
交谈声、痛哼声、以及压抑不住的兴奋议论声,在城头各处响起。
而议论的中心,几乎毫无例外地,都绕不开那个名字——
“看到了吗?最后那波!咸鱼仙师一个眼神,那些铁犀牛就跟喝醉了似的!”
“何止!早上的石灵族集体舞忘了?还有那幽蓝色的毒火!都是顾师兄的手段!”
“还有那群猫!我的天,简直神了!把敌军后勤搅得天翻地覆!”
“最关键的是指挥台啊!阵旗!他居然能从元婴妖将手里把阵旗偷过来!这哪是咸鱼?这分明是锦鲤…不,是神龙啊!”
“咸鱼仙师…这名号,以后我看谁还敢小瞧!”
事迹在口口相传中不断被加工、放大,越传越是神乎其神。顾砚那“咸鱼仙师”的名号,在血与火的淬炼下,彻底洗去了原本那丝调侃和轻视,镀上了一层耀眼而传奇的光芒,成为了绝望中带来希望、混乱中创造奇迹的象征。
城墙一角,顾砚背靠着冰冷的城垛,缓缓滑坐下来,几乎虚脱。
脸色苍白如纸,精神力过度消耗带来的刺痛感如同细针不断扎刺着他的脑海,浑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这一天的战斗,对他而言,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是前所未有的考验。
玄墨安静地趴在他的腿上,蜷缩成一小团毛茸茸的黑球,似乎也消耗巨大,正闭着眼睛打盹,小肚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顾砚低头,看着暂时恢复平静的宗门,听着周围同门们虽然疲惫却充满生气的议论,感受着腿上玄墨传来的温热,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疲惫的欣慰感,缓缓地从心底升起。
他做到了。他守护了这里。
一道阴影笼罩了他。
顾砚抬起头,看见凌云霄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凌云霄的白衣上也沾染了点点血污和尘土,脸色依旧冷峻,但那双总是蕴含着剑锋的眼眸,此刻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孤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或许是认可,或许是别的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个白玉小瓶递到顾砚面前。瓶身上散发着清冽的药香,是上好的恢复丹药。
顾砚微微一怔,随即接过,轻声道:“…谢谢凌师兄。”
凌云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哈哈哈!好小子!真他娘的有你的!”
一阵豪放的大笑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赤炎长老如同一个移动的火炉般冲了过来,蒲扇般的大手毫不客气地重重拍在顾砚的肩膀上,差点把他直接拍进城墙砖里!
“没给老子丢脸!没给丹峰丢脸!以后谁再说你是咸鱼,老子第一个用丹炉砸他!”赤炎长老嗓门洪亮,震得顾砚耳朵嗡嗡作响,但那话语中的兴奋与自豪却毫不作伪。
顾砚被拍得龇牙咧嘴,却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远处,阵眼高台之上,冰璃长老正专注地修复着受损的阵法基柱。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侧过头,清冷的目光穿过忙碌的人群,落在了顾砚身上,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颔首示意了一下,随即又投入了工作。
顾砚心中微暖。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摸向颈间。那里,墨玉坠子依旧贴着肌肤,传来令人安心的温润热度。白天混乱中,他曾清晰地感觉到这坠子微微一热,一股力量悄然荡开,将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角度刁钻的冰冷箭矢无声无息地偏转了方向。
那个笨拙的魔尊,即便不在身边,他的守护也依旧在。
顾砚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望向远方。
地平线上,联军连绵数十里的营寨如同匍匐的巨兽,点点营火已然亮起,密密麻麻,仿佛无数窥伺的眼睛,带着不甘与怨毒。
“…还没结束呢。”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和腿上的玄墨能听见。
短暂的胜利值得欣喜,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仅仅是开始。联军绝不会善罢甘休,更残酷、更血腥的战斗,必然还在后面。
然而,“咸鱼仙师”之名,已如同一股无法阻挡的旋风,伴随着首战的惊艳传奇,响彻了整个青梧宗战场,甚至正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更远的地方扩散而去。
夕阳彻底沉没,最后一丝余晖映照着残破的城墙、飘扬的战旗、以及无数疲惫却闪烁着希望光芒的脸庞。
“咸鱼仙师”的首秀,在一片血火与传奇中,惊艳落幕。
但新的风暴,正在地平线尽头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