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的喧嚣尚在远方回荡,而另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无可抵挡的恐怖,正以缓慢却无可阻挡的姿态,侵蚀着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洪荒遗毒,这些源自世界古老创伤的恶疾,在失去了【归墟重塑】之力的持续压制后,显露出了它们真正的獠牙。
噬灵黑雾:
它并非雾气,更像是活着的、流淌的阴影。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蔓延,所过之处,大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色彩与生机。
一片原本还算青翠的山谷,在黑雾漫过的瞬间,景象骇人。茂盛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叶片蜷曲、枯黄,然后如同被无形之火掠过,瞬间化为飞灰,只留下焦黑的地表。一只来不及逃离的低阶风狼,被黑雾的边缘触及,它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嚎,周身萦绕的微弱妖力如同破灭的泡沫般消散,健壮的身躯如同漏气般急速干瘪下去,皮毛失去光泽,眼窝深陷,短短几息之间,便化作一具狰狞的干尸,僵立在原地,维持着奔跑的姿势。
一队约莫七八人、修为最高不过筑基期的人族修士,正仓皇逃离一片刚刚爆发冲突的区域,不幸撞入了黑雾弥漫的路径。为首的老者只来得及喊出半声“快退!”,那如墨的阴影便已缠上了他的双腿。他体内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被抽离,护体灵光瞬间黯淡、破碎。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迅速失去弹性,布满皱纹,最终如同风干的橘皮。他身后的弟子们更是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接二连三地化作了姿态各异的干尸。唯有落在最后、反应稍快的一名年轻女修,拼尽全身力气向后飞掠,险之又险地脱离了黑雾范围,她瘫软在地,看着瞬间死去的同伴和那依旧在缓缓推进的死亡阴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连滚带爬地继续逃亡,眼中只剩下最纯粹的恐惧。
腐朽孢子:
它们如同细微的、色彩斑斓的尘埃,混杂在风中,悄无声息地降临。
一个依靠着微薄灵脉和渔业勉强维持的临海渔村,不幸被一片孢子云笼罩。起初,村民们只是觉得皮肤有些发痒,并未在意。但很快,恐怖的变化开始了。
一个正在修补渔网的壮硕渔民,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上长出了诡异的、如同树皮般的褐色斑块,斑块迅速蔓延,皮肤失去知觉,变得坚硬、木质化。他惊恐地想呼喊,却发现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的声带似乎也在被某种力量侵蚀、改造。他的动作变得迟缓,眼神逐渐浑浊、呆滞。不过半日,他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尊人形的、缓慢移动的木质雕像,皮肤彻底化为粗糙的树皮,指关节处长出细小的、扭曲的枝桠,身上散发着混合了尸臭与草木腐烂的恶臭。
这并非个例。整个渔村,男女老少,几乎无人幸免。他们在家中、在街上,缓慢地、僵硬地移动着,发出无意义的嘶吼。更可怕的是,他们对任何活物都充满了攻击性。一个尚未完全转化的孩子,本能地扑向自己曾经喂养的小狗,用那已经开始木质化的手臂,死死掐住了呜咽的小生命……最终,这片曾经充满生活气息的海边村落,彻底化为了一片活尸树妖徘徊的死地,只有海风依旧吹拂,却带来了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狂乱魔音:
它无形无质,却比任何有形的攻击更加防不胜防。在某些特定的山谷、或是空间结构不稳定的区域,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怨魂呓语交织的魔音会凭空产生,回荡不休。
一支约莫三十余人、由几名金丹修士带领的人族队伍,正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布满空间裂纹的荒芜丘陵,试图前往传闻中相对安全的地带。突然,魔音毫无预兆地响起,直接作用于灵魂。
一名面容坚毅的中年修士猛地抱住头颅,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他嘶吼着“有埋伏!”,拔出长剑不由分说地砍向身旁的同伴。他身旁那位一直与他并肩作战的道友,还未来得及解释,便被一剑贯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痛苦。
“杀!杀了他们!宝物是我的!” 另一名修士双目赤红,挥舞着法器疯狂攻击周围的一切。
“虫子!好多虫子在我身上爬!滚开!” 一名女修尖叫着,用指甲疯狂抓挠自己的脸颊,留下道道血痕。
“哈哈哈……都得死!一起死吧!” 有人狂笑着引爆了随身携带的、本用于应急的爆裂符箓。
混乱,自残,互相屠戮。
理智在魔音的侵蚀下荡然无存。短短片刻,这支原本秩序井然的队伍便彻底覆灭。丘陵上只剩下残肢断臂、焦黑的坑洞以及浓郁的血腥气。魔音依旧在风中低语,仿佛在嘲笑着生命的脆弱与理性的虚妄。
不仅仅是生灵,连幸存的动植物也在遗毒与紊乱法则的双重影响下,发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变异。
一片原本普通的草地上,盛开的花朵中心,不再是花蕊,而是密密麻麻、如同复眼般眨动的诡异眼球,注视着任何靠近的生物。
一只原本温顺的、毛茸茸的雪兔,啃食了沾染孢子的草叶后,体型膨胀数倍,皮毛脱落,露出底下溃烂的肌肉,张口之间,竟能喷吐出幽绿色的、带着刺鼻腥味的毒火。
河流中,鱼类的鳞片变得如同金属般锋利,长出了扭曲的骨刺,甚至有些开始互相吞噬,融合成难以名状的肉块,在浑浊的水中翻滚。
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扭曲,正朝着光怪陆离、充满恶意的深渊滑落。生存,已然成为一种奢侈。希望,在这片被遗毒与畸变笼罩的土地上,显得如此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