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塚前的心声抉择
万兽谷的行程,如同在刀锋上行走,每一步都浸透着未知的凶险。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经历了赤焰虎的生死劫难后,后续的路途竟变得……诡异的“顺畅”。
并非没有遭遇危险。毒沼潜伏的巨鳄、密林中垂下的食人藤蔓、甚至有一次,队伍几乎踏进了一群影豹的伏击圈!每一次,致命的危机都如同毒蛇般悄然亮出獠牙!
但每一次,又都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悄然化解!
巨鳄在即将破水而出的瞬间,被一股突然爆发的、源自地底深处的极寒冻结成冰雕,随即无声沉没。
食人藤蔓在即将缠绕上队伍最后一名弟子的脚踝时,仿佛被无形的利刃齐根切断,断口凝结着晶莹的冰霜。
影豹群在发动扑击的前一刻,如同遭遇了最恐怖的天敌,发出惊恐至极的呜咽,炸毛着四散奔逃,瞬间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几根飘落的黑色毛发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冰冷威压……
这些“巧合”太过频繁,太过精准!
每一次化解都带着那股熟悉到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死寂的阴寒气息!
队伍中人心浮动,惊疑不定。赵管事脸色凝重,沉默不语,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那些残留的冰霜痕迹,最终总会落在顾砚身上,带着深沉的考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陈啸、铁塔等人更是暗自心惊,看向顾砚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难以言喻的忌惮。只有顾砚自己,抱着同样感受到那股气息而显得格外安静的墨玉,心头如同压着万载寒冰,沉重而冰冷。
他知道,那是容烬。
那个如同魔神般的存在,正如同最高明的猎手,又像是掌控一切的园丁,在幕后无声地“修剪”着前进路上的“杂草”,只为让他这只“小野猫”,能顺利抵达……目的地。
这种被无形丝线操控、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护送”的感觉,比直面凶兽更让顾砚感到窒息和屈辱!维持“隐藏”状态的精神力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消耗得更快,识海的刺痛如影随形。
终于,在跋涉了数日后,队伍穿过一片由巨大、扭曲的黑色古木组成的林地,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难以想象的奇异山谷,如同洪荒巨兽张开的巨口,呈现在众人眼前!
谷地并非由泥土岩石构成,而是……由无数巨大、森白的兽骨堆积、垒砌而成!那些骨骼大多呈现出猫科动物的特征——粗壮的腿骨如同支撑天地的石柱,巨大的颅骨空洞的眼窝仿佛凝视着苍穹,嶙峋的脊椎如同连绵的山脊,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向山谷深处弥漫的乳白色迷雾之中!
岁月的风霜在这些巨骨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大部分骨骼已经石化,呈现出一种苍凉的灰白色,表面布满了风蚀的孔洞和裂纹。少数一些相对“新鲜”的骨骼,则依旧带着惨白的光泽,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些未曾完全腐朽的筋腱和皮毛残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苍凉、沉重、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神圣肃穆的气息!那是无数强大猫属生灵最终安息的意志残留,是血脉源头的呼唤!
嗡——!!!
就在踏入这片谷地边缘的瞬间,顾砚体内那蛰伏的猫系血脉,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块,轰然沸腾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源的亲切感、归属感、以及磅礴浩瀚的力量感,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连日来的疲惫和恐惧!丹田处的元力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识海中那点微弱的精神力也变得异常活跃!隐藏状态下的猫耳和尾巴,更是传来强烈的悸动和渴望,仿佛要挣脱束缚,去拥抱这片先祖的安息之地!
墨玉的反应更加剧烈!它从顾砚怀里猛地钻出,小小的身体站在顾砚肩头,对着那由无尽白骨垒砌而成的山谷深处,昂起头颅,发出了一声悠长、清越、穿透力极强的呼唤!
“咪呜——嗷——!”
那声音不再是小猫的奶音,而是带着一种古老而神圣的韵律,在寂静的山谷中久久回荡,仿佛在回应着血脉深处的召唤!
队伍在谷地边缘停下,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由白骨垒砌的、神圣而苍凉的景象所震撼,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空气中那古老肃穆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管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谷地气息带来的灵魂悸动,走到顾砚面前。他精瘦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交接。他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那枚雕刻着玄奥猫爪印的白色玉牌。
玉牌在谷地特殊的气息下,正散发着柔和而温润的莹白色光芒,仿佛活了过来,与这片骨塚之地产生着奇妙的共鸣。
“顾砚。” 赵管事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此地,便是灵猫塚,万兽谷核心禁地之一,亦是所有猫神眷族血脉的最终归宿与力量源头。”
他将散发着微光的玉牌郑重地放入顾砚微微颤抖的手中。入手温润,仿佛带着心跳般的律动。
“灵猫塚乃圣地,非特定血脉或持此信物者,强行闯入,必遭万骨噬魂、先祖意志反噬,神魂俱灭!” 赵管事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入顾砚眼底,“你身负血脉,持此信物,当可入内。此去,是福是祸,是生是死,皆系于你一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顾砚肩头激动低鸣的墨玉,又看向身后疲惫却同样凝重的队伍。
“我等在此外围接应,布下防御阵法,最多等你三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三日之后,无论你出与不出,我等必须撤离!此地……不可久留!”
三日!
顾砚紧紧握住手中温热的玉牌,感受着它传递来的、与这片骨塚之地血脉相连的悸动,也感受着赵管事话语中那沉甸甸的信任与无法言说的巨大压力。他抬头望向山谷深处那片翻涌的乳白色迷雾,迷雾之后,便是埋葬着无数灵猫先祖、蕴藏着猫神血脉真正奥秘的未知之地!
社恐的本能在疯狂尖叫,让他只想退缩回安全的角落。
但体内奔腾的血脉之力,肩头墨玉那充满渴望的呼唤,以及连日来被当成“玩物”般操控的屈辱和求生意志,如同三股拧在一起的绳索,死死地拽住了他想要后退的脚步。
他深吸了一口山谷中那混合着古老尘土、枯骨气息和神圣威压的空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干涩和心脏的狂跳。他看了一眼赵管事,又看了看陈啸、铁塔、吴明等人,最终目光落在肩头的墨玉身上。
“等我回来。” 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这四个字。
说完,他不再犹豫,将墨玉抱回怀中,紧紧握住那枚散发着莹白微光的猫爪玉牌,转身,朝着那片由无数巨大兽骨垒砌而成的、弥漫着乳白色迷雾的山谷入口,迈出了脚步!
就在顾砚的身影即将被入口处翻涌的乳白色迷雾吞没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如同跨越了空间,瞬间降临!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淬着寒毒的冰针,狠狠刺入了顾砚的背脊!
一道冰冷、漠然、却又带着穿透一切阻碍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烙印,死死地钉在了他的背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沉重!
顾砚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踏入圣地边缘带来的那点微薄的安全感,在这道目光下如同阳光下的薄雪,瞬间消融殆尽!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冰冷压迫与踏入圣地、血脉沸腾带来的奇异安全感相互交织、形成一种极其复杂而特殊的“临界”状态的瞬间!
顾砚那对被血脉之力强化到极限、处于微妙平衡的猫耳(物理和精神),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推开了最后一道屏障!
这一次,不再是破碎的意念碎片!
而是一段前所未有的、完整的、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心声”,带着一种主宰般的漠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清晰地、如同审判般直接烙印在了顾砚的灵魂深处:
“...终于...走到这里了么...”
那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如同神明俯瞰尘埃完成既定的步骤,带着冰冷的审视。
(一个极其短暂、却足以令人窒息的停顿)
紧接着,那冰冷的声音似乎染上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如同逗弄掌中猎物般的奇异兴味:
“...小野猫...”
(玩味的尾音尚未消散,便陡然转沉,化作冻结灵魂的绝对寒意!)
“...别让本座失望...”
(那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收紧!)
“...否则...”
否则什么?
后面的话语并未吐出,但那戛然而止的冰冷,那瞬间弥漫开来的、如同九幽深渊降临的毁灭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失望……则死!
彻底的、形神俱灭的毁灭!
这冰冷的心声如同跗骨之蛆,带着绝对的掌控和残酷的威胁,瞬间冲散了灵猫塚边缘带来的最后一丝虚幻的安全感!将顾砚刚刚鼓起的勇气几乎再次冻结!
他猛地顿住脚步,站在那翻涌的迷雾入口,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回望。
身后是苍凉的白骨山谷边缘,是赵管事等人凝重担忧的目光,更仿佛是穿透了重重空间与迷雾,清晰地看到了那双隐藏在镇魔塔顶阴影中的、冰冷无情的眸子!那双眼睛正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如同看着一只终于爬进了预定实验皿的……小白鼠。
屈辱、恐惧、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顾砚胸中疯狂冲撞!维持“隐藏”的精神力剧烈波动,头顶发丝下的猫耳轮廓剧烈颤抖,几乎要再次挣脱束缚炸立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生死,要由你来判定失望与否?!
我只是想活着!想在这个该死的世界安安稳稳地当一条咸鱼!想保护怀里这只依赖我的小东西!
谁管你他妈失不失望!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社恐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冲垮了那冰冷的恐惧枷锁!
顾砚猛地抱紧了怀中同样感受到那毁灭意志而瑟瑟发抖的墨玉!小家伙温热的身体和细微的颤抖,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支撑和力量的源泉。
他感受着体内因圣地气息而前所未有奔腾咆哮的血脉之力,感受着手中玉牌传递来的、温暖而坚定的共鸣微光。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无形的、冰冷的“注视”方向,眼中残留的恐惧尚未褪尽,却已被一种更加浓烈的、近乎凶狠的决绝所覆盖!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咆哮:
失望?呵!
老子只是想活着!当条咸鱼而已!
管你失!不!失!望!
下一秒,顾砚再不迟疑!他抱着墨玉,紧握着莹光流转的猫爪玉牌,猛地转身,一头扎进了灵猫塚入口那片翻涌不息、吞噬一切的乳白色迷雾之中!
身影瞬间被古老而神秘的迷雾吞没,消失不见。
只有他最后踏入时,那决绝的背影,和怀中墨玉玄黑毛发在迷雾边缘一闪而逝的微光,如同一个无声的宣言,烙印在了山谷边缘众人的眼中,也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入了那双冰冷眸子的深处。
灵猫塚的迷雾缓缓翻涌,如同亘古不变的呼吸,将所有的秘密与可能,都掩藏在了它神秘的面纱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