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窗纸,林风睁眼的瞬间,右手已按在短匕柄上。
屋内无异动,膝前木刺未折,四角元晶流转如常。
他缓缓起身,踱至井口。
药粉圈边缘那道细裂痕仍在,像是被无形指尖划开一道口子。
他蹲下身,用指甲轻轻拨动粉末,将其掩实。
动作沉稳,不带一丝波澜。
昨夜三更的敲击声再未响起。
但那股牵引之力留下的痕迹,仍残存在神念感知的深处。
不是怨气自发,而是有意识的试探。
这口井,藏着东西,也连着某些人的眼睛。
他站直身体,换下染尘的粗袍,套上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短衫。
将气息层层压缩,收敛至武徒巅峰。
从背囊中取出几枚银钱与两块低阶元晶,塞入腰间暗袋。
今日不出手,只听,只看。
百味茶楼坐落在南城主街拐角。
清晨便已有散修聚集。
林风挑了靠墙角落坐下,点了一壶劣等苦茶。
热气升腾间,目光扫过人群。
邻桌两名青年正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青龙武院今年考核提前了!三月初五就开榜!”
“放屁!”对面那人冷笑,“我表哥在武院当杂役,说是一切照旧,三月初三报名,十五开考。你听哪个野路子传的?”
林风不动声色,神念悄然铺展,捕捉二人言语间的气血波动。
吹嘘者语速急促,额角微汗,体内真气紊乱。
而后者语气平缓,呼吸匀称,神态自然。
可信。
又有一人插话:“我家少爷已内定名额,只需走个过场。”
林风眉梢未动,却在心中记下此人衣袖上的金线纹样。
那是南城三大帮派之一“铁脊门”的标记。
这类话,不过是为震慑外来散修所设的烟雾。
他啜了一口茶,苦涩入喉,思绪清晰。
考核时间暂定三月初三报名,十五开考。
稳妥。
午后转至坊市西区。
街道狭窄,摊贩林立。
炼药师多聚于东市,此处却是散修交易药材、符纸、残兵的集散地。
他在一处不起眼的小药铺前驻足。
牌匾写着“济世堂”三字,墨迹斑驳。
门前张贴告示:“诚聘学徒,识药即可。”
林风推门而入,铜铃轻响。
掌柜是个五十许的老者,戴着眼罩,独目浑浊却锐利。
见他进来,头也不抬。
“懂药性?”
“略通。”林风从怀中取出一株干枯的赤鳞草,“此物三月前采收,阴干不足,药力流失近半,若配以寒露藤可补其燥性。”
老者终于抬头,打量他片刻,缓缓点头。
“你倒是识货。”
“想打听天工阁的事。”林风直截了当,“初阶认证,怎么走?”
老者眯起眼,压低声音。
“每月初一开放,现场辨药三十种,炼制两味基础丹丸——凝血散与养气丸。通过者授青铜徽章,可接任务换灵币。”
林风追问:“材料呢?”
“城西万料坊,专供散修。价格比东市低两成,但品相参差,得自己挑。”
“有没有捷径?”
老者嗤笑一声。
“有人卖‘引荐信’,十枚灵币一张,全是假的。天工阁认本事,不认关系。除非你是苏家子弟,不然别做梦。”
林风点头致谢,付了两枚银钱买下几味常用药材,转身离去。
行至街角赌石摊前,几名佣兵正围坐饮酒。
“这南城,真是没法待了。”一人抱怨,“昨天巡城武者换了徽记,说是军方接管南区防务,结果今早‘黑蛇帮’照样收保护费。”
“你不懂。”另一人冷笑,“军方只管主街以北,苏家商队必经之路。南城这片烂地,归青龙武院外围执事管,但他们懒得插手。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三大势力,各占一头。”第三人接口,“武院掌修行,苏家控商路,军方守城墙。咱们这些外来的,夹缝里求活。”
林风站在摊后阴影处,听得清楚。
南城混乱,因处三方交界,无人愿真管。
行事必须低调,不可露财,更不可轻易树敌。
他摸了摸怀中纸条,上面已记下几行字。
武院考核:三月初三报名,十五开考。
天工阁认证:每月初一,辨药三十,炼丹两味,青铜徽章。
资源渠道:城西万料坊。
势力格局:武院、苏家、军方三分天下,南城为缓冲地带。
情报零碎,但脉络已现。
日头偏西,他踏上归途。
小院门前,尘土未动,木刺依旧卡在门缝,元晶微光隐现。
他推门而入,顺手将新买的药材放入背囊底层。
屋内昏暗,井口覆着药粉,表面平整,看不出异常。
但他刚踏进一步,胸前布条忽地一颤,温度骤升。
他脚步顿住。
布条并未燃烧,却像被某种频率的能量轻轻震动。
同一瞬,井底传来极其细微的“嗡”声,不是敲击,而是某种共鸣。
他缓缓抬起左手,贴向胸口。
布条的震感与井底的嗡鸣,竟在某一刻同步。
这不是巧合。
赫彪颈间的绿芒、幽瞳蛇傀的控制链、紫檀车厢的禁制……所有线索从未断绝。
而此刻,这口井,似乎正与某个远端的存在,进行着某种低频联络。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靠近井口。
而是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将神念沉入混沌熔炉。
炉火徐徐转动,将今日所闻逐一梳理。
武院考核可作跳板,但非眼下首选。
天工阁认证门槛低,能合法获取资源,且炼药过程可借熔炉提纯药力,反哺自身。
优先尝试。
至于这口井……
他睁开眼,目光冷峻。
暂不深挖。但也不会再被动等待。
明日去万料坊采购药材,后日前往天工阁。
若有人想借井底之物牵动他,那就看看,究竟是谁在操控棋局。
窗外夕阳余晖斜射,照亮他手中握着的一张泛黄纸页。
是从《武道初窥》夹层取出的焦边纸条。
上面那句“井下非井,三更莫听哭声”已被他反复摩挲,字迹边缘微微卷起。
他将纸条收入怀中,右手缓缓抽出短匕。
刀刃轻抵地面,在泥灰上划出一道直线,指向井口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