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脚步一顿,胸前布条的温热尚未散去。
那丝黑气虽瞬息消隐,却像一根细针扎进神经。
他没有抬手去碰,只是指节在刀柄上微微收紧,目光扫过主街两侧高耸楼宇。
元气如潮水般涌来,混杂着药香、金属冷光与符文燃烧后的焦味。
他的皮肤微微发紧,体内经脉像是被无形之手轻轻推了一把,气血流动骤然加快。
混沌熔炉本能地运转起来,试图吞噬这股驳杂能量,却被他以《不灭星辰体》强行压制。
此刻不是吞纳的时候,是感知。
他闭眼一瞬,再睁时神念如蛛网铺展而出。
街道石板下的阵纹清晰可辨,每一块玄纹石都连通地脉,形成微弱共鸣。
空中掠过的武者留下残余势场,有人走直线如利剑穿空,有人弧线滑行似鹰盘旋。
商铺门前禁制层层叠叠,丹药坊内灵草虚影浮现又湮灭,价格标牌跳动间消耗的是成堆元晶。
这一切,远超盘龙镇的认知边界。
他曾以为斩杀赫彪便是巅峰之战,曾在南片区棚屋中为一口精元续命罐辗转难眠。
而此刻,一个普通丹药坊的标价,便抵得上整个互助会三年积蓄。
神念触及青龙武院报名处上方那座浮动榜单时,数据流猛然冲击识海。
“潜力评级榜”实时更新着数百名年轻武者的综合评分,血脉纯度、真元凝实度、战斗反应速度皆有量化数值,甚至有人身后浮现出半透明战影,演示其拳势轨迹。
林风瞳孔微缩。
这不是靠蛮力就能横行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被规则丈量,被数据拆解,强者之路清晰可见,却也意味着——若不达标,连入场资格都没有。
他想起昨夜古驿中那些赌徒为一枚淬体丹扭打,想起灰岩城独眼老者用破碗盛着发霉的止血粉。
贫民窟的挣扎,在这座城里如同尘埃般无声无息。
一股沉闷的压力从胸口升起,像是被人按着头逼他认清差距。
但下一刻,记忆反扑。
荒野裂谷中,他潜伏三日等银狐防御最弱的子时。
灾兽夜袭时,他借断柱跃上屋顶分析攻击模式。
面对铁骨暴猿右腿旧伤撕裂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出手封喉。
他一路走来,不是靠施舍,不是靠庇护,而是吞噬敌人气血,碾碎阻碍之骨,一步步踏出血路。
蝼蚁?他曾是蝼蚁,可蝼蚁也能咬断巨蟒咽喉。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体内紊乱的神念归于平稳。
混沌熔炉不再躁动,转为静默待命状态。
他开始主动放开心神,将所见所感转化为信息流:空中御行者的路线规律、商铺禁制的能量节点分布、人群流动的高峰时段。
这些都不是风景,是生存资料。
目光落在九层楼阁前排起的长队上,年轻人展示血脉印记,演练拳势,争夺入场资格。
有人因评分提升而欢呼,有人因被淘汰而怒吼离场。
规则冰冷,却公平。
只要能登榜,就有机会。
右手悄然移向背囊,指尖触到秦婉玉简的棱角,还有那枚裂痕蔓延的百宝斋铜牌。
这两样东西,是他仅有的突破口。
前者指向被困之人,后者或许能换来第一份认证身份。
他不需要立刻登记考核,也不急于接触任何势力。
当务之急是理清这座城的脉络——谁掌控资源,谁制定规则,哪些区域危险,哪些地方可藏身。
正思索间,前方一辆飞行法器呼啸而过,形如飞梭,尾部喷吐赤焰,速度远超人力极限。
数名护卫随行,皆佩戴“天工阁”徽记。
法器降落在一座金色塔楼顶端,正是潜力榜所在之处。
林风盯着那栋楼看了片刻,忽然察觉脚下石板再次震动,频率比之前更密。
空气中元气浓度再度攀升,呼吸竟带出一丝灼感。
他低头看去,发现脚边一道细小裂缝正泛着微光,似乎是地下阵枢某处节点正在激活。
而整条主街的阵纹,似乎正围绕某个核心区域同步运行。
就在这时,胸前布条又一次发烫。
这一次热度更甚,仿佛贴着皮肤烧了起来。
他仍不动声色,只将左手轻轻覆上衣襟内侧,隔着布料感受那股异常波动。
脑海中画面再现——幽瞳蛇傀断裂的控制链,在黑暗中缓缓重组。
这一次,还多了一道模糊人影站在蛇傀背后,手中握着一根缠绕黑丝的骨杖。
林风眼神骤冷。
末日教派的动作比预想更快。
紫檀车厢里的“活体遗物”尚未查明,对方已开始重新编织操控网络。
而他身上的染血布条,显然不只是信物,更像是某种感应媒介。
但他没有退意。
相反,一股久违的战意在胸腔中苏醒。
越是复杂的局势,越需要深入其中。
长安府看似铁壁森严,实则暗流涌动。
商队、教派、武院、天工阁……各方势力交错,正是乱局取利的最佳时机。
他缓缓收回神念,双目微垂,像是在整理思绪。
风尘未洗的粗布衣衫下,肌肉线条沉稳如山。
从荒野到此城,他靠的从来不是运气,而是每一次生死关头的选择——吞,战,破。
远处,陈岩正策马调头,似要离开车队前来告别。
林风站在原地未动,右手慢慢松开刀柄,转而握住了背囊中的玉简。
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冰冷而坚定。
他知道,真正的试炼才刚开始。
陈岩驱马靠近,还未开口,林风已抬起头,目光越过他望向城中心那座巍峨武院楼阁。
阳光斜照,琉璃瓦折射出刺目光芒。
林风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他自荒野而来,吞万敌气血至此,岂能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