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翻过最后一道山脊,山谷入口的界碑已落在身后。
雾气被甩在低洼处,头顶天光渐明,风里带着湿土与草木根茎的气息。
他脚步未停,沿着岩缝间的窄道下行。
左手按在腰侧铁条上,指节因长时间握持而泛白,但动作依旧稳定。
体内经脉虽仍有轻微滞涩感,但不再如昨夜般刺痛。
混沌熔炉低频运转,仅维持基本吐纳,不主动吸纳外界能量。
这是他新定下的规矩。
非必要不动用吞噬之力,尤其面对无威胁之人。
前方坡地斜切而下,碎石层叠,隐约可见几株青中带紫的藤蔓缠绕在石缝间。
凝脉藤。
年份未及十年,但叶片饱满,根须完整,正是眼下最合适的炼化参照物。
他放缓步伐,右手探入布囊取出一块粗麻布,准备采药后包裹。
刚俯身,耳尖一动。
左侧上方三十步外,乱石堆中有衣料摩擦声。
不是风。
是人压低身体移动时,粗布蹭过砂岩的声音。
林风不动声色,仍低头整理工具,余光却已扫清地形。
五人,从两个方向包抄而来,脚步虚浮,呼吸急促,无武者气息。
领头那人手持断锄,其余或握木棍,或提石块。
皆面黄肌瘦,衣衫破烂,脚底裹着旧布条防滑。
不是黑蛇帮。
也不是伏杀。
是和他一样的拾荒者。
饿极了,想抢资源。
他们以为他是独行少年,好欺。
林风缓缓直起身,将麻布塞回囊中,右手悄然移向铁条末端。
没有拔出,只是调整握姿,确保一击即可抽出。
那五人已逼近至十五步内,呈半弧形围拢。
领头者咳嗽两声,声音沙哑。
小子,这片药是我们先瞧见的,你往后退。
林风看着他,眼神平静。
你们藏了半刻钟才敢露面,哪来的脸说先瞧见。
对方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少年敢顶嘴。
身后一人怒道。
管你谁先瞧见。人多说了算。识相的把药留下,滚蛋。
话音未落,三人同时扑来。
林风动了。
左脚蹬地,身形横掠三尺,避过正面砸下的石块。
右臂顺势扬起,铁条尾端精准撞在右侧袭击者手腕关节,咔的一声脆响,对方惨叫松手,石块落地。
第二击紧随其后。
他旋身半周,借力将铁条横扫而出,击中另一人膝窝,使其跪倒。
动作未停,左掌推出,掌缘劈在第三人颈侧,对方闷哼一声,翻倒在地。
整个过程不足五息。
剩下两人僵在原地。
领头者脸色发白,握着断锄的手微微发抖。
林风站在三具倒地的身影中央,呼吸平稳,铁条垂于身侧,尖端沾了一点尘土。
我说过。
这片药,我采定了。
领头者喉结滚动。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重要。
林风弯腰,开始采摘凝脉藤。
动作利落,不浪费一丝力气。
采完后逐一检查根系,确认无损,才放入布囊。
你们也是为了活下去。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五人。
但我比你们强。
这就是区别。
他走向领头者,对方本能后退半步。
林风却未出手,只冷冷道。
再跟,再抢,下次断的就不只是手脚了。
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无人追赶,也无人呼喊。
只有一个人低声呻吟,另几个急促喘息。
他沿着原路折返,步伐稳健,肩背包囊略沉,但不影响速度。
体内气血运行顺畅,星流遁的残步已在实战中自然融入闪避节奏,虽未完整施展,但已显出效率。
行至坡地中段,他忽然停下。
前方道路交汇处,一道浅沟横贯而过,原本应是雨水冲刷形成的干涸渠。
此刻沟底有些异样。
三株被连根拔起的凝脉藤散落在泥灰中,叶片折损,根部断裂。
明显是刚才那伙人先前发现的目标,却被他们自己踩踏毁坏。
林风盯着那几株残藤看了两秒,没说话,也没靠近。
他知道他们在赌。
赌他不敢动手,赌他会退让。
输了,就只能毁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种心态他太熟悉了。
弱者抱团,并非为了互助,而是为了在绝望中多一次掠夺的机会。
他继续前行,绕开沟壑。
阳光照在背上,肩胛微热。
雾已彻底散去,镇外荒道逐渐开阔。
前方百丈便是主干道入口,再走一刻钟就能进入南片区边缘。
小石头若按时守在药棚旧址,应该已经等了许久。
他摸了摸布囊,药材完好。
这次采集虽遇冲突,但未伤根本,也未破底线。
不吞噬活人,不滥杀弱者,他仍守住了那条线。
然而就在他抬脚欲行时,右脚鞋底传来一丝异样。
踩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是一截烧焦的布角,半埋在砂土里,边缘卷曲发黑,纹路隐约可辨。
弯折如蛇,尾端分叉。
和昨日水渠边灰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林风蹲下身,用铁条挑起布角。
没有立刻丢弃,也没有收起。
只是静静看着。
这不是巧合。
有人在跟踪。
或者,有人在引导。
他缓缓站直,将布角扔进沟中,一脚踢碎的土块将其掩埋。
然后继续向前。
步伐未变,背影笔直。
但右手已悄然移至铁条根部,随时可抽。
前方道路渐宽,两侧枯树稀疏,视野开阔。
正午将至,风停了,空气凝滞。
他走出二十步。
身后,那道干涸沟壑的阴影里,一块石头无声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