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清河城在宵禁的寂静中暗流涌动。清风与慧明再次来到城南流水巷附近，目标依旧是那家不起眼的豆腐坊。
“牛鼻子，你真确定那娘们还在老窝？”慧明猫在一处屋檐阴影下，看着不远处黑灯瞎火的豆腐坊，低声问道。
“灯下黑。”清风目光沉静，“她既然敢设局，就料定我们要么身死，要么远遁，绝不会再回头。越是如此，这里反而越安全。”
他灵觉缓缓铺开，感知着豆腐坊内外。前堂无人，后院……只有一道微弱的气息，似乎是那个被点了昏睡穴的伙计，还未醒来。但在地下……有一股刻意收敛，却依旧带着几分独特媚意的气息，正是红娘子！
“在地下。”清风低语，同时指尖悄然扣住一张得自系统的“泥沼符”。此符虽名泥沼，实则是小范围改变土行灵力，制造滞涩区域，对付可能存在的机关暗道有奇效。
慧明嘿嘿一笑，摸了摸光头：“那还等啥？佛爷我给她来个敲山震虎！”
说罢，他也不走正门，胖大的身躯出奇地灵活，如同狸猫般翻过后院矮墙，落地无声。清风紧随其后。
两人径直来到后院那口看似普通的水井旁。清风的灵觉感知到，那地下的气息源头，就在这井壁某处。
慧明也不废话，抡起镔铁禅杖，对着井口旁一块略显松动的青石板猛地一杵！
“咚！”
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井下立刻传来一阵机括转动的细微声响，以及一声压抑的惊呼。
清风毫不犹豫，指尖泥沼符激发，一股无形的土行灵力波动瞬间笼罩井口下方丈许范围。
几乎同时，井壁一块石板猛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道红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急窜而出！
正是红娘子！她此刻鬓发微乱，脸上带着一丝惊怒，手中扣着几枚闪着蓝芒的细针。
然而，她刚冲出洞口，就感觉周身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无比，脚步一个踉跄，速度骤减。她心中大骇，知道中了算计。
“红娘子，别来无恙？”清风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惊蛰剑并未出鞘，但一股若有若无的剑气已然锁定了她。
慧明扛着禅杖，堵住了她的退路，咧嘴笑道：“哟，小娘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在下面挖洞玩呢？”
红娘子强行镇定下来，脸上挤出惯有的妩媚笑容，只是显得有些僵硬：“我道是谁，原来是清风道长和慧明大师。两位真是好本事，龙王庙那般龙潭虎穴都留不住你们，还找到奴家这陋室来了。”
她目光扫过清风，带着一丝探究和忌惮：“道长此来，是兴师问罪？”
“是，也不是。”清风迈前一步，那股滞涩之力随之移动，始终影响着红娘子，“贫道此来，是想问问娘子，百晓堂的‘信誉’，值几两银子？”
红娘子脸色微变，强笑道：“道长何出此言？奴家可是按照约定，将消息送到了苏姑娘手中。”
“然后转头就把联络点卖给了庞青虎？”清风语气转冷，“若非贫道命大，此刻已成龙王庙内一具枯骨。娘子这生意，做得可不怎么地道。”
红娘子眼珠一转，泫然欲泣：“道长冤枉奴家了！那联络点暴露，实非奴家所愿，定是堂中出了内鬼，或是庞青虎势力太大，查到了那里。奴家一介弱女子，又能如何？”
“放你娘的罗圈屁！”慧明啐了一口，“佛爷我瞧得真真儿的，那埋伏的人里就有你们百晓堂暗中传递消息的‘地鼠’！还想抵赖？”
红娘子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知道抵赖无用。她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神变得锐利：“既然两位都知道了，那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不错，龙王庙之事，我百晓堂确实知情，甚至提供了些许便利。但这本就是生意，庞青虎出的价码，更高。”
“哦？”清风眉毛一挑，“不知庞青虎出了什么价码，能让百晓堂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要了？”
“规矩？”红娘子嗤笑一声，“在这清河城，庞青虎就是规矩！他许诺事成之后，将城东三座码头和两条商路的抽成，划三成给我百晓堂。道长，你说这价码，够不够？”
三成码头和商路抽成！这确实是笔惊人的财富，难怪百晓堂会心动。
“确实够高。”清风点头，话锋却一转，“不过，庞青虎这价码，怕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红娘子一怔：“道长此言何意？”
“庞青虎通敌卖国，证据确凿。”清风缓缓道，“如今朝廷钦差就在城中，虽暂时被困，但消息已然传出。你以为，他这国舅爷的位置，还能坐多久？他许诺给你的码头商路，届时又归谁所有？”
红娘子瞳孔微缩，沉默不语。百晓堂消息灵通，自然也知道钦差之事，更清楚通敌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庞青虎如今看似风光，实则已站在悬崖边上。
清风继续加码，语气带着一丝诱惑：“更何况，与虎谋皮，终被虎伤。庞青虎连狄虏都能勾结，事成之后，会不会反过来吞掉你百晓堂？毕竟，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红娘子娇躯微微一颤，清风的话，句句戳中她心中的隐忧。与庞青虎合作，本就是火中取栗。
“道长跟奴家说这些，想必不是只为吓唬奴家吧？”红娘子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清风，眼神复杂。
“自然。”清风道，“贫道此来，是想再与娘子做一笔生意。一笔……或许能让百晓堂真正站稳脚跟，甚至取代庞青虎部分产业的生意。”
“哦？”红娘子来了兴趣，“道长请讲。”
“庞青虎倒台，已成定局。”清风语气笃定，“届时，他在清河城的势力必将重新洗牌。若百晓堂此次能助我等一臂之力，提供庞青虎与狄虏勾结的更详细证据，或者在某些关键时候行个方便……待钦差脱困，肃清奸佞之后，贫道可代为斡旋，确保百晓堂不仅能置身事外，甚至能合法接手庞青虎留下的部分灰色产业，比如……消息买卖和某些见不得光的物流。”
红娘子眼中精光爆闪！合法接手庞青虎的遗产！这可比那虚无缥缈的三成抽成诱惑力大得多！而且是洗白上岸的绝佳机会！
她心动了。但百晓堂行事，向来谨慎。
“道长画的好大一张饼。”红娘子压下心中激动，冷静道，“但口说无凭，奴家如何信你？更何况，庞青虎如今势大，钦差自身难保，你们又如何能扳倒他？”
清风知道不拿出点真东西，难以取信于人。他略一沉吟，道：“信与不信，娘子自行判断。不过，贫道可以透露一点，明日此时，庞青虎麾下专替他处理脏活的‘黑蛇’，将会变成一条死蛇。而杀他的，会是狄虏‘影杀’的高手。”
红娘子倒吸一口凉气！嫁祸狄虏？这手段……够狠！也够胆！
如果此事成真，无疑会在庞青虎和狄虏之间埋下一根巨大的刺！庞青虎势力内部必然震动！
她深深看了清风一眼，这道士，不仅实力不俗，心思手段也如此缜密狠辣，绝非池中之物。
“好！”红娘子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这笔生意，奴家做了！我会动用百晓堂的力量，搜集庞青虎与狄虏资金往来、密会地点的证据，并在你们需要的时候，提供城内最新的布防变动消息。”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若事不可为，或者你们失败，我百晓堂会立刻切断所有联系。”
“成交。”清风点头。与百晓堂这种势力合作，本就不能指望他们雪中送炭，能锦上添花已属不易。
他撤去了泥沼符的效力。
红娘子感觉周身一轻，松了口气，看向清风的目光多了几分真正的忌惮和一丝好奇。
“道长，合作愉快。”她福了一礼，重新钻回地下密室。今夜之后，清河城的这盘棋，将更加扑朔迷离。
清风与慧明对视一眼，悄然离去，融入夜色。
接下来，该去给那位“黑蛇”大哥，安排一场华丽的谢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