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首面具人的话音落下,祠堂内外一片死寂。二十余骑白狼部精锐呈半圆形散开,弓弦半引,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牢牢锁定着祠堂门口的清风。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
乌老头趴在梁上,吓得差点掉下来,心里把满天神佛都求了一遍。他看得出,这新来的狄虏比刚才那伙狼斥候更不好惹,尤其是那个戴狼首面具的,气息深沉如渊,绝对是高手!
清风拄着惊蛰剑,胸口微微起伏,脸色因内力消耗而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平静。他缓缓直起身,目光迎向那狼首面具后的视线。
“这位……将军,”清风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稳定,“若非贵部斥候欲杀我等在先,贫道也不会妄动刀兵。自卫而已,何来算账一说?”
狼首面具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驱马向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清风:“好个自卫。我白狼部的勇士,就算要死,也该死在冲锋的战场上,而不是这荒山野岭,死在一个来历不明的道士手里。”
他目光扫过清风手中的惊蛰剑,在那古朴的剑身和尚未完全散去的锋锐之气上停留片刻,又掠过清风染血的道袍:“看你身手,不像寻常野道。中原的道士,什么时候也管起边境的闲事了?还是说……你身上带着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引得各方追逐?”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清风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贫道云游四方,只为修行。途经此地,遭遇贵部斥候袭击,不得已反击。至于其他,将军多虑了。”
“云游?”狼首面具人嗤笑一声,指了指祠堂内外的狄虏尸体,“云游到把这荒村邪祠的‘守护灵’都斩了?云游到被我们的人和……其他一些人,追得如此狼狈?”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玩味:“道士,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中原内部倾轧,我们狄虏各部纷争,都是常事。我对你为何被追不感兴趣,但我对你刚才杀‘守护灵’的手段,以及你本身……有点兴趣。”
清风沉默不语,暗中全力运转《青帝木皇功》恢复内力,警惕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
狼首面具人似乎也不急,用马鞭轻轻敲打着掌心:“我叫赫连铮,白狼部千夫长。我部与刚才那伙黑水部的杂碎是世仇。你杀了黑水部的斥候队长,算是间接帮了我一个小忙。”
他话锋一转:“不过,一码归一码。你杀我白狼部斥候是事实。按草原规矩,要么偿命,要么……拿出足够的代价。”
乌老头在梁上听得心急如焚,忍不住喊道:“他娘的!是你们的人先动的手!还要我们偿命?讲不讲道理!”
赫连铮目光甚至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乌老头的叫嚷,只是看着清风:“两条路。一,跟我回白狼部为奴十年,赎清罪孽。二,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不仅前账勾销,我还可以给你们一个安全的去处,甚至……告诉你们一些关于追兵的消息。”
清风眼神微动。为奴十年绝无可能。但这第二条路……帮狄虏做事?这与他的立场和初衷相悖。可眼下形势比人强,对方人多势众,且实力不明,硬拼绝非上策。更重要的是,对方提及“安全的去处”和“追兵的消息”,确实击中了他目前最迫切的需求。
“何事?”清风缓缓问道,没有立刻拒绝。
赫连铮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了勾:“由此向西三十里,有一处山谷,名为‘落魂涧’。涧内近期有异宝出世的气息弥漫,但也伴随着大凶险。我部几名前去探查的好手都折在了里面,死状诡异。我需要你这样的……专业人士,进去探明情况,确认那异宝究竟是什么,是否有价值。若有可能,带出来。”
落魂涧?异宝?清风眉头微蹙。这听起来就像个陷阱。
“将军麾下人才济济,何需贫道一个外人冒险?”
“我的人擅长冲锋陷阵,对付这种诡秘之事,不如你们中原的修士有手段。”赫连铮直言不讳,“而且,那落魂涧有些古怪,对草原勇士的气息似乎格外排斥,反而你们中原人的气息影响较小。怎么样?这笔交易,你做是不做?”
清风心中飞快权衡。拒绝,立刻就要面对这二十多名精锐狄虏骑兵的围攻,以他现在的状态,加上一个乌老头,胜算渺茫。答应,则是深入未知险地,前途未卜,而且是为狄虏效力……
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至少,能暂时摆脱追兵,并获得喘息之机。至于那落魂涧,见机行事便是。
“若贫道应下,将军如何保证事后履约?”清风问道。
赫连铮哈哈一笑,笑声中带着草原人的豪迈与不容置疑:“我赫连铮在白狼部说一不二!以长生天起誓,若你探明落魂涧虚实,无论得宝与否,我都保你们安全离开,并告知追兵动向!若有违此誓,让我魂归狼神,永世不得超生!”
草原人重誓,尤其以长生天和狼神起誓,极为郑重。
清风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好。贫道应下了。不过,我需要时间恢复内力,并且,我的同伴需要留下。”
他指了指梁上的乌老头。
“不成!道长,老子跟你一起去!”乌老头立刻叫道。
赫连铮瞥了乌老头一眼,淡淡道:“可以。你这同伴可以留下,我会派人‘照顾’他。给你一个时辰调息。一个时辰后,出发前往落魂涧。”
他挥了挥手,几名骑兵下马,开始清理战场,将同伴和黑水部斥候的尸体分开处理。另有两人守在祠堂门口,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清风不再多言,直接盘膝坐下,吞服下一颗恢复内力的丹药,闭目调息。惊蛰剑横于膝上,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寒意。
乌老头从梁上爬下来,凑到清风身边,焦躁地低语:“道长,你真信那狄虏头子?万一他卸磨杀驴……”
“眼下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清风闭着眼,以内力传音入密,“见机行事。落魂涧若真有大凶险,未必不能成为我们的转机。你留下,随机应变,若情况不对,自行逃离,不必管我。”
乌老头张了张嘴,看着清风平静却坚定的侧脸,最终把话咽了回去,重重叹了口气,也坐到一旁,默默检查自己的家伙什。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清风睁开眼,眸中精光内敛,内力已恢复了七八成。他站起身,对赫连铮道:“可以出发了。”
赫连铮点了点头,对一名副手吩咐了几句,让其带五人留下“照顾”乌老头,自己则翻身上马,对清风道:“上马吧,道士。希望你的本事,配得上我的期待。”
清风默然,牵过一匹无主的狄虏战马,翻身而上。他最后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乌老头,轻轻点头,随即一拉缰绳,跟着赫连铮及其麾下十余骑,向着西边那传说中的凶险之地——落魂涧,疾驰而去。
风吹起他染血的道袍,背上的惊蛰剑在日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此去福祸难料,但他别无选择。这乱世棋局,他这颗棋子,正被迫走向更加未知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