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一个忙？”
顾夜白低沉的嗓音还萦绕在耳畔，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留下一种微痒而震颤的余韵。林小夕的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彻底搅成了浆糊。帮忙？帮什么忙？需要用到假扮情侣这种方式？无数个问题像沸腾的气泡涌到嘴边，却在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看不出丝毫玩笑意味的眼眸时，悉数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眼神平静而专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仿佛这真的只是一项需要她配合的特殊工作项目。这神情奇异地安抚了她部分慌乱无措的情绪，却也让她更加困惑。
“我……”林小夕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不仅仅是因为那该死的、她绝不承认的私心，更因为他此刻的姿态——微微倾身，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带来压迫，又足够清晰地表达他的等待和请求。这是一种她从未在顾夜白身上体验过的、带着商量意味的姿态。
最终，她听到自己用一种近乎气声的音量，笨拙地吐出一个字：“……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颊不受控制地迅速升温，几乎能感觉到热气蒸腾。她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鞋尖，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一声声撞击着耳膜。
顾夜白似乎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尽管他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他直起身，恢复了那种清冷疏离的常态，仿佛刚才那句近乎耳语的请求只是她的幻觉。
“编号07，顾夜白先生，林小夕小姐，请到这边登记！”工作人员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那种微妙而紧绷的沉默。
林小夕像个提线木偶，亦步亦趋地跟着顾夜白走到登记处，签下自己的名字。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写出的名字都有些歪斜。她偷偷瞟了一眼旁边顾夜白的签名，力透纸背，凌厉洒脱，一如他本人。
登记完毕，工作人员笑着递给他们两个小巧的麦克风和一个精致的任务卡：“恭喜二位成功组队！这是你们的第一项任务，请尽快开始哦！会有摄像老师跟随拍摄，请自然表现就好！”
活动正式开始。巨大的商场中庭被划分出不同的任务区域，每对“情侣”都开始行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蜜又竞争激烈的氛围。摄像机的镜头如同无处不在的眼睛，让林小夕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夜白身后半步的距离，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和他并肩走在到处都是镜头的场合下，还要扮演亲密，这难度系数简直爆表。
“任务是什么？”顾夜白停下脚步，转过身。林小夕没刹住车，差点一头撞上他的后背，慌忙后退一步，手忙脚乱地打开任务卡。
“是…是拍摄一段三分钟的情侣日常vlog。”林小夕念着任务要求，脸颊又开始发烫，“主题是‘早餐后的甜蜜时光’，需要展现出自然…恩爱的互动，最后上传到活动平台，根据初始播放量和点赞数计分。”
恩爱互动？林小夕头皮一阵发麻。她和顾夜白，怎么看都和“恩爱”这两个字毫不沾边。
“嗯。”顾夜白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并没觉得这是什么难题。他目光扫过四周，很快锁定了一家氛围温馨的咖啡厅外摆区，“去那里。”
咖啡厅外的白色小圆桌和藤编椅确实很适合拍摄“早餐后”的场景。两人落座，跟随的摄像师在几步外找好角度，打了个准备开始的手势。
林小夕瞬间僵直了背脊，感觉脸上的肌肉都是硬的。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甜蜜”的微笑，却比哭还难看。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对面的顾夜白。
“林小夕。”顾夜白的声音忽然响起。
“啊？在！”她像被点了名，猛地抬头。
只见顾夜白不知何时已经极其自然地将手机调整到了拍摄模式，镜头对准了她。他的表情依旧平淡，但透过手机屏幕看着她的眼神，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专注。
“不用看镜头。”他指挥道，声音透过小小的麦克风，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也被录进vlog里，“就像平时一样，做你的事。”
平时？平时和他在一起她该做什么？林小夕脑子一片空白。她慌乱地拿起桌上装饰用的菜单，假装在看，手指却紧张地捏得发白。
画面一度十分尴尬。林小夕僵硬地扮演“安静看菜单的女友”，顾夜白则举着手机扮演“拍摄女友的男友”，两人之间零交流，空气都快凝固了。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林小夕内心哀嚎。她偷偷抬眼，想看看顾夜白有没有不耐烦，却意外地发现，他举着手机的手指节分明，稳得出奇，似乎并没有丝毫急躁。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拂起了林小夕额前的几缕碎发，有些痒痒地搔着她的眼角。她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整理。
几乎在同一时间，画面外的顾夜白忽然有了动作。
他非常自然地伸出手，并非直接帮她拂开头发，而是用指尖极其轻巧地勾住了那缕不听话的发丝，温柔地将其别到她的耳后。
他的指尖微凉，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廓和颊边皮肤。
！！！
林小夕整个人如同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瞬间僵住，整理菜单的手停在半空，呼吸都漏了一拍。她猛地抬眸，撞入顾夜白的视线里。
他依旧通过手机屏幕看着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那个温柔到极致的动作只是剧本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指令。但他的眼神深幽，像藏着旋涡，牢牢锁住她震惊的双眼。
摄像机完美地捕捉到了这一幕：阳光下，英俊的男人温柔地为女友挽发，女孩受惊般抬起水润的眼眸，脸颊绯红，画面唯美得不像话。
“咔哒。”摄像师忍不住小声赞叹了一下这个自然又甜蜜的镜头。
“……”林小夕的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疯狂跳动，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她怀疑会被麦克风收进去。
他……他刚才……
剧本里有这个动作吗？！
没有！绝对没有！他们甚至没有对过剧本！
那个突如其来的“摸头杀”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彻底打破了林小夕努力维持的僵硬表演。接下来的拍摄，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恍惚又高度敏感的状态。
顾夜白却仿佛被那个动作开启了某个开关，变得异常“入戏”。
他会极其自然地将服务员刚送来的、她平时最爱喝的口味奶茶推到她的手边，指尖“无意”地擦过她握着菜单的手背。
林小夕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手，奶茶杯壁冷凝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却远不及他指尖划过的那一小片皮肤来得滚烫。
他会指着菜单上的某款甜点，微微倾身靠近，用那种讨论的语气低声问她：“这个看起来不错，要试试吗？”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带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将她整个人若有似无地笼罩。
林小夕根本听不清他在问什么，只能胡乱地点头，感觉半边身子都因为他突然的靠近而变得酥麻，心跳快得几乎要超负荷。
他甚至在她因为紧张不小心碰倒吸管时，极其顺手地抽出纸巾，先一步擦干了桌上溅开的水渍，然后将干净的纸巾塞进她手里，语气平淡无波：“小心点。”
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完美契合“体贴男友”的人设，自然流畅，无可挑剔。
可林小夕却快要疯了。
因为她分明能感觉到，在那看似程式化的“表演”之下，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看向她的眼神，哪怕隔着手机屏幕，也似乎比平时更深、更专注，带着一种她无法解读的暗涌。他偶尔指尖的触碰，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必要的长了零点一秒。他靠近时带来的压迫感和体温，真实得让她心惊肉跳。
这到底是精湛的演技，还是……？
她不敢深想，只能拼命告诉自己：是演技！一定是演技！顾夜白做什么都很厉害，演戏自然也不在话下！他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为了那个“帮忙”的理由在敬业演出而已！
对，就是这样！
她努力催眠自己，试图配合他的“演出”，但剧烈的心跳、发烫的脸颊和不受控制飘向他的眼神，却无一不在出卖她混乱的内心。
三分钟的vlog拍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又短暂。
当顾夜白最后对着镜头，用他那把低沉悦耳的嗓音说出结束语“以上就是我们的清晨时光，希望大家喜欢”时，林小夕几乎要虚脱在椅子上。
天知道她这短短几分钟经历了怎样的心跳过山车。
顾夜白熟练地将视频上传到活动平台，然后收起手机，看向她，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公事公办：“任务完成，等结果就行。”
仿佛刚才那个温柔体贴、眼神带电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林小夕呆呆地点点头，还没从那种极致的暧昧氛围中完全抽离出来，心跳依旧急促。
第一项任务总算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两人离开咖啡厅区域，按照指示前往下一个任务点。摄像师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
经过刚才那一番“洗礼”，林小夕觉得自己的神经似乎坚韧了一点，至少能勉强抬起头走路了，虽然还是不敢看身边的顾夜白。
商场里冷气充足，但她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热。刚才他指尖擦过的耳廓，他呼吸拂过的颈侧，他靠近时带来的体温……所有细微的触感都被无限放大，在她脑海里反复重播。
她偷偷用余光打量身侧的男人。他步履从容，侧脸线条冷峻，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刚才那段足以让任何人脸红心跳的互动，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无需投入感情的商业演出。
那份冷静和疏离，让林小夕沸腾的血液稍稍降温，心里莫名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懊恼。看吧，果然只有你自己在胡思乱想，人家根本毫无感觉。林小夕，清醒一点！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恢复正常。
就在这时，经过一个拐角，人流稍微拥挤了一些。旁边一个奔跑打闹的小孩猛地撞了林小夕一下。
“啊！”她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下意识地向旁边歪倒。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及时地握住了她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形。
是顾夜白。
他的手掌很大，几乎能完全圈住她纤细的上臂。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连衣裙面料，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皮肤上，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灼热和力量感。
“看路。”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关切。
“谢…谢谢。”林小夕慌忙站直，心跳又没出息地开始加速。他掌心的温度还残留着，那块皮肤像着了火一样。
顾夜白松开了手，动作自然，仿佛只是顺手扶了一下路人。
然而，就在林小夕低着头，为自己又一次在他面前失态而暗自懊悔时，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走在她身侧稍前位置的顾夜白，那只刚刚握住她手臂的右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在回味残留的触感。他深邃的目光依旧平视前方，看似平静无波，但那双墨黑的瞳孔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暗涌。
他微微动了动薄唇，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低不可闻的气音，近乎叹息般地低语了一句。
“……果然。”
……太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