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清注视着林默勉强的微笑,忽然站起身。
“部长,陪我走走。”
林默茫然抬头:“去哪?”
“就走走。”夏念清抓起外套,“就当是…暗夜伯爵的正义巡逻。”
半小时后,两人走在校园的小道上。
两旁的树遮盖了刺眼的阳光
夏念清突然开口:“部长,你觉得现在的梁婉婷,和当初有什么不同?”
林默下意识回答:“更冷静了,更…像个部长。”
“那你呢?”夏念清转头看他,“你还是当初那个只会写代码的林默吗?”
“我…”
他深吸一口气,“我会在批经费时多想一步,会看申请人的家庭情况…会知道有时候规则需要变通。”
“为什么?”
“因为…”林默的声音突然卡住,他猛地抬头看向夏念清。
夏念清平静地回视:“因为你学会了她的感性。”
他指向屏幕,“同样,她也学会了你的理性——那些干练与锐利,对每一份社团经费花销的严格审查。”
林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口袋里的暗夜徽章:“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都…”
“都长大了。”夏念清接过话头,“那为什么还用以前的眼光看彼此?”
林默沉默了,夏念清的话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击着他冰封的外壳。
“那张照片梁部长同样也留着。”
夏念清继续道,“上次她也跟我说起了往事。
那时的眼神…告诉我,她内核里那个温柔、甚至有点冲动感性的梁婉婷,并没有消失,只是被藏起来了。”
“你们都在努力改变,甚至是在向对方曾经期望、或者自己曾经讨厌的方向改变。”
夏念清总结道,“你们其实都在学着成为更好、更完整的人,只是…你们自己没发现,也再也看不到对方的改变了。”
林默的心猛地一震。
夏念清的话像一道光,穿透了积年的迷雾。
他一直困在过去的执念里,却从未想过,时间早已悄然改变了彼此。
“可是…晚了…”林默声音沙哑,“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她不会原谅我的。”
“错,现在要做的是互相坦诚。
你们最大的误会,就是以为对方还是以前的那个人。”
夏念清看着他,“但其实,你们一直在朝着彼此成长。
找个机会彼此聊聊吧,现在的你们已经可以坐下来冷静聊聊了。
不是为了求和好,只是为了给过去的自己、给那段被错误方式结束的关系,一个交代。
部长,你不是后悔了吗?”
林默低下头,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
在周五的的学生会会议前,夏念清前往了社团活动部。
林默这边已经安排好了,还差梁婉婷这边。
二人很少接触,除去上次资料室的偶遇,相处更多是在工作交接和开会。
那些故事碎片虽不能完整拼凑整个人。
但那天、那张照片、那个眼神不会欺骗人。
轻轻叩响社团活动部办公室的大门。
门内传来梁婉婷清亮的声音:“请进。”
夏念清推开门,看到梁婉婷正站在白板前写着什么。
今天的她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白板上密密麻麻写着各社团的活动安排,旁边还贴着几张便签。
好在杜春秋不在身边,夏念清松了一口气。
“夏副部长?”梁婉婷有些意外地放下马克笔,“有事?”
夏念清关上门,开门见山:“想来聊聊林部长的事。”
梁婉婷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如果是公事,我很忙;
如果是私事…”
她转身继续在白板上书写,“我没兴趣。”
夏念清平静地说,“我听林默说了上学期的事。”
梁婉婷的笔尖猛地一顿,在白板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却没有转身:“他都告诉你了?所以呢?”
“所以我想知道,”夏念清走到白板前,与她对视,“为什么要留下那张照片?”
梁婉婷的面不改色:“我是个念旧的人。”
“林默至今也留着。”夏念清轻声说。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到空调的嗡鸣。
“两张照片像是一条线,勾连了你们。
可你们都活在过去,忘了我们是人,人是会成长的,我们都变了,梁部长。”
夏念清打破沉默,“你学会了理性与克制,他学会了感性与变通。
但你们看彼此的眼神,还停留在过去。”
梁婉婷终于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夏副部长,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们?”
“不了解。”
夏念清坦然承认,“但我知道,两个都在暗中向对方靠近的人,不该被过去的影子困住。”
他指向那张照片:“那时的你们,会因为半个冰糕开心一下午,会因为系鞋带这种小事记住彼此三年。
而现在…”
夏念清拿起桌上一份梁婉婷刚批改的经费申请表,“我早该想到的,文学社印刷费金额的事,社团活动部的梁部长怎么会不知道。”
梁婉婷猛地抢过申请表:“这是正常工作流程!”
“是吗?”
夏念清微微一笑,“那为什么偏偏是文学社?为什么偏偏是印刷费?为什么在周五的会上从未提过半句?”
梁婉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月超支下月扣,这不是正常流程。
这种‘不合规’需要两位部长的默许。
你们都在用笨拙的方式关心对方,却谁都不肯先低头。”
夏念清的声音柔和下来,“梁部长,你真的甘心就这样结束吗?”
窗外传来学生们的欢笑声,衬得办公室里的寂静格外沉重。
梁婉婷低下了头,一改往日的锐利,睫毛微微颤动。
“太晚了…”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夏念清从未听过的脆弱,“我们…都说了太多伤人的话。”
现今已经成长的双方却仍被困在过去,双方谁也不敢再踏出那一步。
就像当年引爆关系需要第三人,现在让二人重归于好也需要第三人。
“不要再说那些我都听腻的老话了。
你们都欠彼此一次好好聊聊的机会,将心比心听起来很简单,但能做到的却没有多少。
梁部长,你就真的…没有一点想对他说的话吗?关于当年的事?”
夏念清感觉言尽于此,“今天下午学生会结束后是一次机会,不是求和好,只是给过去一个交代。”
梁婉婷望着办公桌放着照片的那个抽屉,很久很久,才极轻地说了一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