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倒转,秋意渐深,梧桐叶落。
时间来到夏念清还在新城附中读高三的那段日子。
此刻他或许正在与同桌赵思颖打闹。
而在另一边,新城大学,学生会社团活动部的办公室内。
社团活动部副部长林默盯着屏幕上的代码,指尖烦躁地敲击桌面。
而社团活动部部长梁婉婷正在翻阅文件,纸张发出沙沙声。
墙上,“白氏星海科技实习推荐申请截止”的通知红得刺眼。
那是顶尖企业的敲门砖,全计算机系只有一个名额,竞争早已白热化。
大三上是新城大学学生的实习期,此刻还留在学校的不是在校内实习,就是在竞争某一个岗位。
他和她,是这届最有力的竞争者,也是彼此最不想面对的人。
大一那场风暴的真相虽已明了,但撕裂的口子从未真正愈合。
那场事件的最后,结局比想象的好。
鉴于梁婉婷虽私自挪用公款,但人命大于一切,挽救了陈宇父亲的生命,且钱款不多、未造成影响。
学校经过多方考量,认定功大于过,但不可互抵,下达不记入档案的处分。
并给予一定表彰,且处分不影响其评优评干。
但梁与林的结局却比想象的差。
当初的言语如刀,留下的疤痕太深。
往后的每一次对视,都能感受到那下面汩汩流淌的愧疚、愤怒和无法言说的失望。
“咔嚓。”门被轻轻推开。
杜春秋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大一新生的青涩在他脸上恰到好处,此刻他还是社团活动部新加入的部员。
他笑容温和无害:“林学长,梁学姐,还在忙啊?”
他目光扫过两人,精准地捕捉到那份僵硬,“林学长,刚才在楼下碰到王老师,他好像挺着急找你的,说是关于实习推荐的事,想再听听你的想法。”
林默心脏猛地一跳,抬起头:“现在?”
指导老师下班时间特意找人?一种不妙的预感笼罩他。
“嗯,”
杜春秋点头,语气自然,“可能快截止了,想尽快定吧。”
他转向梁婉婷,语气依旧恭敬,“梁学姐,你之前让我核对的戏剧社预算数据,我看了下,好像和活动记录有点对不上,波动挺大的,会不会影响最后的评估审核?”
他巧妙地将“评估审核”与实习推荐隐晦地联系起来。
梁婉婷蹙眉,放下笔:“哪部分对不上?我核过三遍。”
“可能是我看错了,学姐别急,我回去再仔细查查。”
杜春秋连忙摆手,放下文件,眼神在两人之间微妙地转了一圈,“不打扰学长学姐了。”
他退出去,体贴地带上门,留下更令人窒息的沉默。
怀疑的种子被悄然种下。
这不是杜春秋第一次这么做了,自从得知当年那件事后,他便时常在两人耳边吹风。
随着实习名额确定的时间逼近,这把刀终于亮出了锋芒。
林默心烦意乱:老师单独找?是梁婉婷又说了什么?还是她的项目成果更受青睐?
他忍不住瞥向她,她却只是紧抿着唇,眼神专注地看着那份有“问题”的预算表。
几分钟后,梁婉婷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走到窗边低声接起。
“嗯,王老师…我明白…推荐人选我会慎重考虑…好的,谢谢老师,再见。”
通话很短,但她挂断后,久久望着窗外飘落的树叶,背影显得格外疲惫单薄。
那声“王老师”像针一样刺了林默一下。
他终究没忍住,声音干涩地打破沉默:“老师又来催命了?这个实习,你就非去不可?”
话一出口就带了刺,连他自己都厌恶这种语气,但骄傲堵住了道歉的路。
梁婉婷转过身,眼底带着难以置信和被冒犯的愠怒:“林默,你说话能不能别总是夹枪带棒?
这是重要的机会,对我们谁都一样。你难道就不想争取?”
旧日的伤口被轻易揭开,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争取?我当然争!”
林默像是被点燃了引线,霍地站起,“但我争的是光明正大!”
他又提起了大一,明知真相,却依然用它作为攻击的武器,只因知道那是她最痛的点。
这不是突然的攻击,将近一年多来,愧疚、悔恨等情绪在双方的沉默中早已化作愤怒的食量。
双方多次暗暗互相挑刺、争吵早已让两人的关系成为了一个不断变大的炸药桶。
而杜春秋,利用这次实习名额,用着模棱两可的话,轻易点燃了。
梁婉婷的脸色瞬间煞白,指尖微微颤抖:“林默!你混蛋!是,我当初是蠢!是没告诉你全部!是我徇私舞弊!
我从未否认这一点,我认了,我接受你当初所有谩骂!
可,那件事早就过去了!
你摔碎杯子说的那些话,‘虚伪’、‘践踏规则’、‘我看错你了’!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你现在还拿这个来攻击我?!”
委屈和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她的声音染上哭腔。
就在这时,门又被猛地推开。
杜春秋去而复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林学长!梁学姐!不好了!
我刚…我刚听到学生会里有人在传,说这次实习推荐好像…好像内定倾向很明显了!
还说可能是因为…因为某些历史‘贡献’被上面记住了…”
他语速极快,眼神惶恐地在他们之间摇摆,将“贡献”二字咬得模糊又清晰。
“历史‘贡献’?”
林默脑子嗡的一声,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指着梁婉婷,对着杜春秋,更像是发泄般地怒吼,“听见了吗?是什么贡献?是擅自修改系统后台的贡献吗?!
明明我们两个一起努力,一起更新了系统。
是不是只有这样‘灵活’的人才能得到赏识?!”
“林默!”
梁婉婷尖叫出声,眼泪终于决堤,“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在你心里,我就永远这么不堪?
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都可以被你这样轻易地钉在耻辱柱上?!”
极致的失望和心痛让她浑身发抖,“好!好!这个实习!我不报了!我退出!你满意了吗?!你去争你的光明正大去吧!”
杜春秋在一旁急得跺脚:“梁学姐!你别冲动啊!林学长他不是那个意思!都是谣言!谣言啊!”
“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这个意思!”
梁婉婷泪水涟涟,眼神却冰冷绝望,“从你摔碎杯子的那一刻起,从我们这两年无数次的争吵开始,我们就完了!
林默,我告诉你,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她抓起背包,狠狠撞开椅子,冲出了办公室。
门砰地一声巨响砸上,震得墙壁都在颤。
林默僵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梁婉婷最后那句“不是一路人”和当年杯子碎裂的声音在脑海里疯狂交织回荡。
他知道自己说了多混账多伤人的话,比当年更甚。
他为什么说那样的话?他明明应该清楚这件事与当年的事情无关。
无关乎其他,只是因为那句话伤人最疼!
强烈的悔意和更大的愤怒交织,让他像一头困兽。
他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铁皮文件柜上,发出巨大的哐当声。
杜春秋吓得一缩,脸上写满了无措和担忧:“林学长…你…你手没事吧?梁学姐她…唉…我去看看她…”
他说着,也快步追了出去,只是在转身带上门的那一刻,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得逞的弧度。
办公室里死寂下来,只剩下林默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那封实习推荐表静静躺在梁婉婷的桌角,像一个冰冷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