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嘶喊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若这阴影注定无法摆脱……她宁愿死!
茫然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地面,倏地,一片在烛光下闪着冷冽寒光的碎瓷映入眼帘。
她眼中陡然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光亮,仿佛看到了解脱。
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捡起那片锋利的瓷片,紧紧攥在手中。
冰凉的触感似乎给了她勇气,她缓缓伸出左手纤细的手腕,看着那青色的血脉在薄薄的皮肤下跳动,眼中是决绝的疯狂:“楚婉茹……你休想……再掌控我……”
就在那尖锐的瓷片即将狠狠割入皮肉的一刹那——
“砰!”
房门被人用尽全力撞开!
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扑了进来,正是崔锦心!她一眼便看清母亲手中之物,骇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扑上前:
“母亲!不要!不要丢下锦心啊!”
她不顾一切地伸手去夺那瓷片。
锋利的边缘瞬间划破了她娇嫩的手指和掌心,鲜血涌出,她却浑然未觉。
她奋力将夺下的瓷片远远抛开,双手死死抓住国公夫人的肩膀,用力摇晃,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强烈的怨恨而尖利:“母亲!您甘心吗?!您苦心经营了一辈子,身份、地位、夫君……所有的一切,最后竟是为她人做了嫁衣裳?您真的甘心就此认输,一死了之吗?”
国公夫人被她摇得眼神涣散,茫然地看着女儿。
崔锦心眼中燃烧着熊熊的不甘与怨毒,那张曾经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的俏丽面庞,此刻扭曲如恶鬼:“您甘心,女儿不甘心!”
她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淬了剧毒:“我崔锦心,是崔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是京城最耀眼的明珠!将来……也必定会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我的命运,我的生死,只能由我自己掌控!任何人……哪怕是父亲……也休想决定!”
漱玉轩。
同一轮明月之下,漱玉轩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洗漱后,安心只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素白寝衣,慵懒地伏在锦榻之上,纤纤素手捧着一卷泛黄的医书。一双玲珑玉足自裙摆下探出,小巧的脚踝裸露着,小腿交替着轻轻晃荡,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娇憨。
未施粉黛的小脸被烛光映得莹润透粉,樱唇无意识地微微嘟起,显出几分专注的稚气。
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如最上等的绸缎般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几缕调皮的碎发垂落,轻轻拂过她挺翘的鼻尖,痒意扰了她的专注。她眉心微蹙,伸出纤指将那几缕发丝轻柔地拨到小巧的耳后,动作自然流畅,慵懒肆意,宛如画中仙子。
侍立在一旁的无双看得几乎痴了。
纵使朝夕相对,她仍每每为小姐这惊心动魄的美而失神。
心中不由暗叹:这般天仙似的人儿,待到及笄,不知要便宜了哪家的少年郎?
小姐如此聪慧绝伦,容颜倾世,更兼一身神鬼莫测的精湛医术……这世间男子,又有何人能配得上她?
此时,张姑姑轻手轻脚地打帘进来,乍见此景,饶是她在深宫见惯了无数绝色佳人,心头亦忍不住微微一震。
宫中美人数不胜数,然眼前少女之美,却截然不同。
那并非仅是皮相之妍,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她周身似萦绕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气息,仿佛凌驾于尘世纷扰之上,以悲悯却又淡漠的目光,静静俯瞰着芸芸众生的命运轮回。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于她眼中,大约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罢了。张姑姑心念电转,这般气度,倒与当年那位……毓皇贵妃有几分神似。
果然是血缘相承,如同正院那两位,如何掩藏,都改变不了贪婪恶毒的本性。
她迅速敛去眼中异色,上前几步,恭敬地低声回禀:“小姐,崔锦心去了正院……她应是,都知道了。”
安心闻言,唇角缓缓漾开一抹清浅却意味深长的笑意,“母女两人互通有无,自己查出的真相才最扎心。”
太后与镇北王布下的网,果然厉害,国公爷那边虽还是固若金汤,但国公夫人与崔锦心处,一日之内便寻到了可乘之隙。
她合上手中的医书,指尖在光滑的书脊上轻轻一点,声音如珠落玉盘,带着一丝玩味与掌控一切的从容:“做得不错,该赏的,厚厚赏下去……”
她微微偏头,望向窗外正院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洞悉的狡黠与期待:“接下来……希望我们这位‘第一才女’,崔锦心小姐……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 那轻飘飘的尾音,仿佛在期待一场精心编排的好戏上演。
慈宁宫。
时值午后,殿内檀香袅袅,光影透过雕花窗棂洒落。
太后斜倚在软榻上,面色虽略显苍白,精神却好。
案几上一盘晶莹剔透的紫玉葡萄,她正拈起一粒,悠然入口。
镇北王萧淮安,身着亲王常服,已在榻前侍立两日,此刻眉宇间难掩忧色与无奈。
镇北王拱手,目光落在葡萄上,声音低沉温和:“母后,圣体初愈,太医有言,甘甜之物不宜多进,这葡萄……还望母后略略节制。”
太后眼皮微撩,斜睨他一眼,将手中葡萄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细嚼咽下,方懒懒开口,“多少年不踏足这宫门一步,好容易回来了,倒管束起哀家来了?”语气略带嗔怪,复又拈起一粒,“ 这般聒噪,倒不如不回来,让哀家落个清净。”
镇北王闻言,眸底痛色翻涌,握住太后执着葡萄的手腕,动作轻柔,他缓缓跪下,仰视母亲,喉头滚动,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是儿臣不孝!未能侍奉榻前,承欢膝下,令母后病中寂寥……儿臣罪该万死!”
太后被他眼中的愧疚刺痛,心下一软,忙抽出手,反抚上他紧握的拳背,指尖冰凉,语气转为温软:“傻孩子,这如何怪得了你?藩王就藩,无诏不得回京,此乃祖宗成法,铁律如山!你……岂能违逆?”
镇北王垂下眼眸,声音低沉沙哑:“可此番,儿臣……终究是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