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心以袖拭泪,哀婉陈情:“锦心身世,公公想必已知。‘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纵使无心,亦是我御下无方,致使章嬷嬷恶胆包天,伤了安心姐姐,更令父亲……心生怨怼,夫妻失和,父女情绝。锦心日夜难安,惶恐无地。此事已惊动天听,更牵涉镇北王。若陛下因此迁怒父亲,锦心……万死难赎其咎!故斗胆求见陛下,叩请天恩浩荡,宽宥父亲,亦赐锦心一线生机!”
一番话,将自身无辜、罪责推诿、父亲凉薄、处境凶险,诉说得淋漓尽致。
汪执心中雪亮:这昔日高高在上的国公嫡女、京城第一才女,一朝跌落尘埃,不甘就此沉沦,欲借帝王之力求生。
念及殿内天子此刻心境,汪执正自踌躇。
恰在此时,殿内骤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瓷器碎裂之声,伴随着皇帝暴怒的咆哮。
汪执目光再次落在崔锦心那张酷似故人的脸上,心思急转:或许……此女可暂解陛下心头郁结?
“请夫人小姐稍待片刻,容奴才入内禀报。” 汪执躬身告退,重入大殿。
待汪执身影没入殿门,崔锦心抬手,轻轻扶正了鬓边微颤的金钗,眼中再无半分泪意,唯余一片冰冷的决绝。
她与柳云娘对视一眼。柳云娘眼中忧惧交加,低声道:“心儿……此乃终身之事,你当真……要如此吗?再无他法了么?”
崔锦心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冷酷的弧度:“母亲,若不如此,命都要没了,女儿还何谈终身?太后的态度您也看到了,能保我们几时?而父亲……视您为仇敌,视我为耻辱,恨不得将咱们母女二人除之而后快,如今除了皇上还有何人能救咱们?”
“可,可你才十三啊……”
握着手帕的手紧了紧,面上浮现怅惘悲戚,“那又如何呢?”但顷刻变成决然,“在凉州十三岁成婚的比比皆是!”
“可那是乡野村妇,可你是国公府的金枝玉叶!”
“母亲!”崔锦心抬头定定地看着她:“那些乡野村妇的家里没有一个时刻想要她们命的父亲……所以,母亲,我活的还不如她们呢。”
柳云娘闻言,眼圈一红,别过脸去,以帕掩面,无声垂泪。
少顷,汪执的脚步声传来,比先前更匆忙。
走到母女跟前,汪执侧身而立,低声道:“崔小姐,陛下宣召。”
崔锦心毫不迟疑,莲步轻移。
“心儿!”
柳云娘追了两步,忍不住唤了声。
崔锦心脚步顿住,却没回头:“母亲……日后唤我锦心吧,别再喊错了!”
话落,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急迫,踏入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太极殿。
柳云娘眼睁睁地看着殿门关闭……
一个时辰后。
殿门再次开启。
两名小太监抬着一顶软轿悄然步出,轿帘低垂,隐约可见内里人影蜷缩,轿子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宫道深处。
殿内,龙涎香混着一丝靡靡之气。
皇帝仅着明黄中衣,衣襟半敞,慵懒地斜倚在宽大的龙椅之中,指尖把玩着一枚玉扳指,嘴角噙着一抹餍足而恣意的浪荡笑意。
汪执觑着皇帝久违的、虽显阴鸷却总算不再癫狂的容色,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暗自庆幸做了对的决定,他忙趋近,捧上一盏温热的参茶,声音极尽谄媚:“陛下,饮盏参茶,润润喉,安安神。”
皇帝斜睨他一眼,目光扫过茶盏——早前的清心茶已换作滋补之物,心中掠过一丝微妙的满意。
伸手接过,轻呷一口,似笑非笑地赞道:“老货,数你最知朕心,最是妥帖,朕要重重赏你。”
汪执慌忙伏地:“奴才惶恐!能伺候陛下,为陛下分忧解烦,已是奴才天大的福分,万不敢居功!” 口中虽谦卑至极,那微翘的嘴角却泄露了内心的得意。
主子摸摸头,狗就欢喜的摇尾巴。
皇帝将他这副情态尽收眼底,眼底掠过一丝掌控的满足。
汪执目光扫过龙椅旁狼藉的碎瓷和翻倒的器物,龙椅上凌乱的金丝锦垫,躬身道:“陛下,此处凌乱,恐扰圣心,不若移驾乾清宫稍歇?待奴才着人收拾齐整了,陛下再理朝政不迟。”
皇帝垂眸看着狼藉一片的龙椅,想起方才激烈的情事,只觉下腹一热,刚他确实‘孟浪’了些,太过放纵,伤了小姑娘,小姑娘都哭了,在他身下,求他了好多次,可越是如此,他越情动……
只因她哭的时候更像了!
就像第一见到婉茹,小小的她躲在花丛后,眼眶含泪,怯怯唤他“大哥哥”!
一样的楚楚可怜,纯白无辜,让人忍不住蹂躏。
想到小姑娘一脸惊恐,眼泪汪汪的求他,不要怪罪她父亲,不要让她离开国公府,她要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他听到出来,她是怕崔国公迁怒她,继而厌恶她,责难她,甚至于薄待她,才求到他跟前的。
他记得先前,小姑娘怕他的紧,每次碰到他,都躲在人群后面,低眉顺眼,小心谨慎。
看来是真怕了,才大着胆子求到他跟前。
也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即便聪明也只是个小姑娘,才十三岁,嫩的像豆蔻花刚抽的嫩芽,娇嫩,水润,饱满而又生机勃勃。
抱着她,犹如抱着豆蔻年华的婉茹。
她鲜活的,会哭,会求,会娇嗔,生机盎然的模样,是进宫后目光死寂沉沉的婉茹所没有的。
那羞涩生疏却又大着胆子的引诱,他喜欢的紧。
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眼中是全然的依赖,将他敬若神明的仰慕,他很受用。
这两日积压的所有情绪,在那一刻仿若找到了出口,尽数的发泄在她身上。
哪怕知道她的小心思,他也不在意,他已过不惑,且是帝王,不会入心动情,玩物而已,喜欢就宠着。
皇帝边下御阶边问:“事情,王缙查的怎么样了?”
汪执知道皇帝问的是真假千金之事,忙道:“一早奴才就去大理寺问了,事情跟崔小姐所言相差无几,买凶杀人之事确是恶仆所为,崔小姐着实无辜……至于恶仆所述旧仆之言却未能查实。”
简而言之,就是崔锦心的身份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