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二不由地心疼起自己的主子,也突然理解了主子。
小殿下对安定那是全然的信任、依赖,是十几年朝夕相处沉淀下来的亲昵,而面对主子,则是全然的疏离和防备。
这巨大的差别,让主子接受不了,主子把一切的源头迁怒到安定身上。
安心那声清脆甜糯的“哥哥”,本属于主子的,如今却成了别人在小殿下身上留下的烙印。
主子对娘娘与小殿下十几年蚀骨的愧疚,都转变成了……占有欲。
在这种几乎疯狂的占有欲的趋势下,让主子看起来傲娇而又自卑!
与自家主子共情的楚二,看着自家主子落寞的神情,心疼的要哭了。
这时楚一看着手中的药方,面色有些一言难尽,迟疑半晌,才开口,“主子……”
说着把药方呈给楚洛宸。
楚洛宸蹙眉接过,盯着药方,久久未动。
楚二不解地看着两人的反应,难道……药方有问题?
不会吧,小殿下这么狠的吗?
不认就不认,犯不着害死主子吧?
“呵……”
倏地,楚洛宸笑了。
楚二看着他那意味不明的笑,心中一惊:主子这是被气笑了,还是气疯了?
楚一:“主子……”
楚落宸把药方递给楚一,“收好。”
楚二抢先接过药方,他要看看这药方到底有什么问题?
定睛一看,“?!”
这是小殿下……写的……字?
歪歪扭扭就算了,几乎没有对的,各个都少胳膊缺腿的。
不是缺一笔,就是少几笔。
他们查到,小殿下没机会好好练字,知道她的字不好,但没想到这么不好。
小殿下看着挺聪明的啊?
浑身都透着一股子灵气,怎么……
小殿下可是娘娘的嫡女,他们娘娘乃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女,尤其是一手簪花小楷更是妙绝一时,主子少时得娘娘教导亲授,主子的字在皇子中是最好的。
小殿下的字太匪夷所思了。
怪不得前两日,小殿下在小河村义诊,药方都是安定写的。
本以为是安定心疼小殿下,如今看来是“心疼”村民,“保护”小殿下……
楚一:“属下去追小殿下。”
这药方只能靠猜,药材错一点,多一分都是要命的。
药方必须重新写。
“不用!”楚洛宸制止了他,起身,又恢复了以往的矜贵冷傲,语调带着惯有的慵懒,“药方不明,患者自是要找大夫负责的。”
直到楚洛宸离开,楚二才反应过来,“主子的意思是……跟着小殿下回京?”
怎么听着有点碰瓷的意思。
楚一白了他一眼,“主子本就是要回京的。”
主子的毒解了,脸上的伤也快好了,京城的事也该了了。
……
患者无需再复诊,问诊彻底结束,
解决掉一件事,安心只觉一身轻。
忽然觉得肚子饿了。
“无双,你饿不饿?”
无双:“……饿!”
安心笑了,谁说无双傻的,这不挺聪明的吗?
天色刚暗下去,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小摊小贩也都在。
哥哥曾跟她提过一个馄饨摊子,皮薄馅大,汤鲜味美。
根据哥哥的描述,安心带个无双去找。
很快两人找到了地方,只要走出巷子,穿过马路就到了。
就在他们即将出巷子时,巷子口传来一阵争吵声。
声音很熟悉。
芙蓉与钱老板。
安心探头去看……
“钱大老板,好兴致啊!”
芙蓉的声音带着锐利的嘲讽。
钱老板高大的身影恰好踏出旁边的店门,脸上那点尚未收尽的春风得意,在撞上芙蓉淬火般眼神的刹那,冻结、碎裂。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整整并无褶皱的锦缎衣襟,又似要拂去沾染的脂粉气。
“芙…芙蓉?”
他强自镇定,挤出一丝笑,试图用惯常的亲昵语气融化这坚冰,“你怎么在这?脸色还这般难看,可是铺子出事,有人惹你不快?别管是谁,以后我一定找机会帮你讨回来。”
芙蓉冷笑着,一步步逼近,周身散发的寒意让钱老板不由自主地退了小半步。
她立在他面前,仰起头,目光如刀,“我的脸色是不及柳娘子……笑得那般和煦!”
芙蓉声音哽了哽,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更大了,“怎么,我珠宝阁的簪钗入不得柳娘子的青眼,倒要劳烦你钱大老板亲自去凉州的胭脂铺子挑拣?”
钱老板的脸皮猛地一紧,眼中掠过一丝狼狈,下意识开始强辩:“你…你胡说什么!莫要凭空污人清白!柳娘子孤苦,不过是街坊邻居间寻常的照拂……”
“照拂?” 芙蓉陡然拔高声音,尖利得如同琉璃碎裂,“照拂到耳鬓厮磨,眉来眼去?钱心之,你当我瞎了不成!还是以为我忍了这些年,便连自尊也一并忍没了?”
她胸脯剧烈起伏,积压数载的委屈与亲睹背叛,此刻化作熔岩,几乎要冲破喉咙喷涌而出:“这几年,你钱家视我如敝履,嫌我抛头露面,嫌我是寡妇!那些冷言冷语,那些当面背后的折辱,我都忍了?我守着这点薄产,不过是想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不叫你为难!可你呢?”
她眼中蓄满的泪倔强地不肯落下,只将眸子洗得愈发寒亮,“你便是这般回报我的忍耐?你钱家的门楣太高,我攀不起,你便去寻那‘门当户对’的柳娘子献殷勤了?”
钱心之被这连珠炮似的质问逼得连连后退。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初的慌乱过去,一股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猛地窜了上来。
他挺直腰板,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倒打一耙的理直气壮:“够了!芙蓉!你莫要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我头上!若非你步步紧逼,时时将名分挂在嘴边,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又何至于……何至于想寻个透口气的地方?”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语气竟带上几分沉痛,“是你!是你给我的压力太大,让我只想逃开片刻清静!这都是你逼的我。”
芙蓉神情骤然凝固的,她死死盯着钱心之那张因强词夺理而扭曲的脸,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人。
片刻,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她唇齿间逸出,“呵……好一个‘我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