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府
当太阳高悬于正午,光芒万丈,梅府的庭院里,那几株梧桐树的叶子在烈日的炙烤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熠熠生辉。
武祯坐于窗旁,手中还端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那酸梅汤在青花瓷碗中泛着淡淡的琥珀色,透着一丝凉意。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只见梅祈安大步流星地跨进正厅,他的玄色官袍被汗水浸湿,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滴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往日里他总是从容不迫,眉眼间尽是沉稳,可此刻,他的神色却满是急切,仿佛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压在心头。
“出什么事了?怎么一脸愁容,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
武祯关切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梅祈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示意侍女添茶。
侍女连忙端来青瓷茶盏,小心翼翼地将温水注入其中。
茶香袅袅升起,梅祈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才沉声说道:“樊村那边,不知为何突然闹了瘟疫,如今已传遍全村,看这势头,怕是要逼近长安了。”
“樊村的瘟疫?”
武祯闻言,脸上的闲适瞬间褪去,快步走到他对面坐下,眼神中满是凝重。
“这事我也听凌霄和斛珠提过一嘴,只是他们说,这场瘟疫来得有些不太寻常,不像是寻常时疫。”
梅祈安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顿时抬眸看向武祯,眼神中带着一丝急切。
“怎么个不寻常法?是传播速度,还是病症模样?”
“听小朱萦说的,”
武祯垂眸回想,语气也沉了几分。
“那疫症像是一夜之间从地里冒出来的。先前村里连个发热的人都没有,一点征兆都没有。可就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有人倒下了。短短一天工夫,整个村子就都给感染上了,连村口的狗都没躲过。”
梅祈安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青瓷与木桌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梅祈安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和思索,然后呢缓缓说道。
“果然不同寻常。寻常时疫再烈,也得有个蔓延的过程,哪有这般邪门的?这背后,怕是有人在作祟。”
“郎君,梅司使来了,说有要事找您。”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小厮轻捷的脚步声。
人未进门,回话声已先递了进来。
“小竹鱼?”
梅祈安握着杯柄的手微微一顿,抬眼与武祯对视。
两人眼中皆浮起疑惑,梅祈安放下茶盏,理了理衣襟,然后沉声道。
“去会客厅看看吧!”
刚踏入会客厅,便见一道青色身影起身相迎。
梅逐雨见了武祯,顿时有些尴尬,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自在,微微低下头,轻声道:“五哥,五嫂。”
梅祈安也不绕弯,径直坐下,语气沉稳而直接:“堂弟特意过来,可是有要紧事?”
梅逐雨深吸一口气,神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中透着一丝凝重。
“五哥,您可知道樊村那场瘟疫?”
“今日早朝,京畿县尉已奏报过。”
梅祈安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眼神中带着一丝思索。
“怎么,疫况又生了变故?”
“不是变故,是根源不对!”
梅逐雨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却藏不住急切。
“那五哥可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瘟疫,而是有妖在作乱!”
这话像一块石子投进静水,会客厅里瞬间静了下来。
武祯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茶盏微微颤抖,发出细微的声响。
而梅祈安则眉峰紧锁,眼底的忧色又深了一层。
“什么意思?”
武祯听到梅逐雨说是有妖在作乱,也顿时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昨夜我绕开兵士防线,潜进樊村,那村里死气沉沉的,连飞虫都不敢靠近。可我再仔细探查后却发现发现那瘟疫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疫病,而更像是某些能散播瘟疫的妖怪在作怪!”
梅逐雨不急不缓地将自己探查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不可能!”
武祯断然摇头,指节叩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疫妖最喜乱境,若真有这东西,定会顺着灞水往长安窜,哪会只困在一个樊村?这不合常理!”
“我也觉得蹊跷!”
梅逐雨从袖中掏出个青瓷瓶,瓶身蒙着层薄灰,显得有些陈旧。
“可我在樊村的一座荒宅的墙角刮了点疫垢,带回后用法术提炼,真从里面剥出了妖力——你看。”
梅逐雨指尖凝着缕淡蓝法力,然后轻轻点开瓶塞。
瞬间,一缕墨绿色的气丝从瓶中飘出,在空中扭了扭,竟泛出点点黑芒,仿佛带着某种邪恶的力量。
还没等飘远,便被梅逐雨的法力裹住,然后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烧红的铁碰到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梅祈安将指尖轻轻悬停在那缕墨绿色的妖气上方。
梅祈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妖力中裹挟的森森寒意,仿佛有无数根细小而尖锐的冰针,正向着他的骨缝深处钻去。
他微微蹙起眉头,眼神中透着几分凝重与思索。
片刻后,他缓缓地收回手,而他眼底原本还残留的那几分犹疑,此刻已然被果决与坚定所取代。
“看来,这樊村我们是非去一趟不可了。”
梅祈安沉声说道,声音低沉而有力。
武祯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残留的点点黑屑上,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中也透着几分严肃与深沉。
“方才那妖力虽弱,但却十分诡异,像是被人用术法刻意压制着,才没有肆意往外窜。我们得去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操控着这东西,又想借这场瘟疫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
樊村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那微弱的光洒在樊村斑驳的土墙上,却丝毫未能带来一丝暖意,反而将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宛如一道沉沉的鬼影,静静地横亘在地面上。
往日此时,村落里早已炊烟袅袅,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然而此刻,整个村子却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只能听见风卷着枯叶擦过地面的沙沙声响,连平日里最常见的狗吠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槐树下,几张草席随意地卷着,边角露出的青布衣角已经发黑,显得破旧而肮脏。
成群的苍蝇绕着草席打转,发出嗡嗡的声响,腐臭的气息随着它们的飞舞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偶尔有披麻戴孝的村民从旁走过,他们的脚步虚浮得仿佛踩在棉花上,每走一步都要晃一晃。
村民们红肿的眼眶里早已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一片空洞,连哭嚎的力气都已耗尽,只有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无尽的悲痛。
巷子深处,死寂的气息愈发浓重。只见几家院门半掩着,露出院内歪斜的晾衣绳,几件青布衣衫垂在半空,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地上散落着摔碎的陶碗,黑褐色的药渣混着枯黄的树叶,在墙角堆成小堆。
一阵风吹过,药渣和树叶便打着旋儿滚过青砖地面,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宛如岁月的伤痕,诉说着这个村子的不幸与悲哀。
而在西头的土坯房里,昏黄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窗纸透出来,显得格外凄凉。
妇人抱着发热的孩童坐在炕沿,头抵着孩子滚烫的额头,低声啜泣着,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生命正一点点从他身上溜走。
炕的另一头,昏迷的公婆并排躺着,盖在身上的薄被早已被汗水浸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房梁上悬着的艾草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清香,只剩下干硬的枝条,随着妇人的动作轻轻晃荡,像在无声地倒计时,提醒着生命的脆弱。
突然,村东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咳——咳——”的声响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刺耳,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接着便是“咚”的一声闷响,重物砸在地上。
几个还能动弹的村民从门缝里探头去看,只见往日里挑水的张老汉直挺挺地倒在井边,花白的头发散在额前,手里的木桶滚落在地,井水溅起的水花里,竟漂着几片干枯的药叶。
这些药叶在水面打了个转,仿佛在诉说着无奈与绝望,然后缓缓沉了下去,消失在黑暗的井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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