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来七星楼做什么?”
崔红妆瞪着楚枫,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恼意。
一想到自己之前还因未能说服族中长老而对他心生愧疚,结果这人竟全是装的,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咳咳……”楚枫自知理亏,只能苦笑,“崔小姐,我并非存心欺瞒,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行了,不必解释。”崔红妆打断他,“直接说你的来意。”
楚枫看向一旁的沈璧月,语气温和下来:“来看看老朋友,顺便……买几坛好酒。”
沈璧月武道修为虽不高,眼力却不差。她一眼就看出楚枫与从前大不相同——他脊背挺直如山间青松,目光锐利如出鞘寒锋,整个人如少年将军般英姿勃发,气宇轩昂。
若说从前是明珠蒙尘,韬光养晦;那如今便是尘尽光生,足以照破山河万里。
“楚大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沈璧月由衷地为他高兴,心底却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
楚枫越是耀眼,她便越觉自惭形秽。他是前途无量的洗髓宗师,寿元可达一百五十载;而自己不过是武道天赋低微的商贾之女,能活到八十已是高寿。云泥之别,如何相配?
心下波涛翻涌,面上却不露分毫。她转身走向库房,轻声道:“七星楼刚到了两坛三十年的极品龙血酒,你拿去吧。”
不一会儿,她便抱着两坛酒走了出来。
“恭敬不如从命。”楚枫面露喜色,“多少钱?”
三十年陈酿,定能让罗镇远那老头满意了。
“这……”沈璧月欲言又止。
她本想相赠,又恐楚枫不肯接受。况且此前资助他的那批洗髓丹,已几乎耗尽她变卖家产所得,如今便是想送,也实在拿不出这笔钱了——七星楼终究不是她的。
“前几日我要开封这两坛酒,你说要借机举办品酒大会,为龙血酒造势。怎么如今不但变卦,还想白送人?”崔红妆语气不悦。
“能否……从我月钱里扣?”沈璧月小声问道。
“你……真是要气死我!”崔红妆彻底无言,转而看向楚枫,“三十年龙血酒,成本价一坛三千两黄金,两坛收你一万两。”
“一万两黄金……”楚枫一时语塞。
若在往日,他自然拿得出手。可前些日子采购了大量洗髓丹,如今确实囊中羞涩。
“哈哈,我就随口一问……”他挠挠头,朝沈璧月露出个歉然的微笑,“今日主要是来看看你。改日有空,我请你去金樽楼品尝醉千年。”
最后只能隔着酒坛嗅了嗅酒香,在两女的注视下悻悻离去。
走出七星楼,楚枫不禁轻叹:“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都已是洗髓宗师,竟还会为钱财发愁……”
正思索着去哪筹措银两,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小子,留步。”
只见崔红妆快步追来,扬手将两坛龙血酒抛了过来。
楚枫下意识接住,疑惑道:“这是?”
“算是我贺你晋升洗髓宗师的礼物。”
抱着酒坛,楚枫有些过意不去:“还是算我赊账吧,过些时日必定奉还。”
“不必。”崔红妆摆手,“我崔红妆送出去的东西,从无收回之理。”
“那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若有所需,楚某定当回报。”楚枫郑重道。
若非这陈年龙血酒对他至关重要,他绝不会轻易许下承诺。
崔红妆闻言失笑:“我乃崔家嫡女,洗髓巅峰修为,家兄更是武圣巅峰,半步天人的境界。哪需你一个初入宗师的人情?”
“世事难料。说不定哪天,还真需要我帮忙呢。”楚枫挥挥手,转身大步离去。
待他走远,沈璧月才从墙角悄悄探出身,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怔怔出神。
“你为何不告诉他,这两坛酒是你竭力为他争取的?”
“若说了,他恐怕不会接受。现在这样……就很好。”沈璧月浅浅一笑。
先前资助他千枚洗髓丹,已几乎倾尽所有。若再明说此次赠酒之事,她怕楚枫会更加不愿接受。
“傻丫头,这男人不值得你如此付出。”崔红妆轻叹。
看着沈璧月痴痴的模样,她心里掠过一丝愧疚。
沈璧月是难得的商业奇才。自她加入七星楼,客流量翻了几番。尤其是四楼以上的高阶区域,但凡有武者踏入,离去时必定满载而归。
要知道,这些高阶修炼资源无一不是价值千金,而客人们却能毫不犹豫地大量购入,足见对七星楼的信任。
这一切,都得益于沈璧月对七星楼的大胆改革。
往日武者购买修炼资源,无不小心谨慎,货比三家,最终才咬牙买下最小份量试用。
沈璧月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开始在每类货物前标明品名、产地、价格,请大师级炼丹师为各类丹药背书,甚至推出“假一赔三”的承诺。
一系列举措之下,七星楼生意暴涨数倍,营收远胜往昔。
正因如此,崔红妆更不愿让这棵崔家的“摇钱树”被人连根拔起,对楚枫自然格外警惕。
而沈璧月眼见楚枫晋升洗髓境,自卑之感油然而生,只求偶尔能远远望见他一眼便足矣。
因此当崔红妆提出要她为七星楼工作二十年、期间不得离开的条件时,她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仅仅为了两坛龙血酒,她便将自己“卖”给了崔家。
直到楚枫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沈璧月才收回目光,朝崔红妆施了一礼:
“崔掌柜,我去忙了。”
这一声“掌柜”,划清了彼此的界限。从此刻起,她不再是自由的沈璧月,而是崔家的长期雇工。
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差事,可她心中却弥漫着难以言说的悲凉。
凡尘女子,怎敢高攀宗师之尊?
崔红妆张了张口,终是沉默。她明白,从今往后,两人再难回到从前那般亲近无间的关系了。
望着沈璧月萧索的背影,她低声自语:“为了崔家,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况且我并未亏待她……何况,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