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柩抬脚前，稍微往后看了一眼堕天使，那家伙闷着头从他身边越过，像是没看见他的视线。
很自然的，到了岸边。
李灵柩单手插着兜，帽檐压得有点低，看不清什么表情，只能看见微微抿着的唇，和直挺的一截鼻梁。
送行者先跳上船，很自然的，他伸手去接堕天使。
堕天使先是愣了一下，往后匆匆看了一眼，才将手放到送行者的手臂上，借着力跳上船。
两人互相搀扶了 一下，李灵柩觉得这两个人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在互相试探吗？
李灵柩跳上船，轻薄的小舟晃了一下，那两人才意识到还有一个外人。
送行者放下手，保持一个距离，“你们往那坐吧。”他弯腰拿起刚刚放在脚边的浆。
李灵柩刚坐下，就听见堕天使问：“你......上次是什么身份？”
这种语气，像是对一个熟人。
有些微妙的，堕天使的声线稍稍变了，说话更加的自然，像是原本的声线。
刚刚他一直在伪装。
李灵柩不语，他观察着两人，堕天使没抬头，送行者也没看他，两手抓着浆划了一下，船荡在水中出去了。
堕天使没有指明这个“你”是谁，送行者就默认下了，“我上回扮演的是教堂里的医生。”
说完察觉有点到有点不对，像是有些刻意的，缓了缓声线，应该是怕暴露自己，他反问：“你们呢？你们上次的身份是什么？”
堕天使先说：“我是守塔者。”
李灵柩说：“囚徒。”
又没话了。
“交换点信息怎么样？”李灵柩开口。
这里的时间变化无常，跟现实世界的流速完全不一样。
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不断换身份，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通关。
“换消息啊……可以啊。”送行者划着浆，看不清他的表情，做了个模棱两可的表态，“反正我也没想过赢，只要你不害我就成。”
堕天使也有些沮丧，“这个大赛和以前的，不一样。我只希望有人能快点通关结束游戏。”
李灵柩注意到，送行者这里说的是“你”。
送行者和堕天使已经确认对方了。
浆抽离水面，再插下去，水花荡起，送行者说：“你说说呗，你有什么线索。”
交换线索虽然是他提出的，李灵柩在想要不要全盘托出，“我上次是囚徒，和堕天使一样被看守者送出来，前往光明岛忏悔，我现在是送行者，任务是将堕天使送往天使岛。”
“忏悔？”堕天使捕捉到这个字眼，他问：“忏悔什么？”
“忏悔……”怎么每次都有人问这个，但他还是淡定开口，“同性恋罪。”
堕天使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李灵柩补充：“要坐十年牢。”
这个时间应该是正午，阳光格外的强烈，送行者单手将身上的蓑衣解下来，往他们那边一扔。
“太阳大，盖盖吧。”送行者只是这样说，“我上次是教堂的医生，刚刚说过了，会有从天使岛被砍了翅膀的天使过来，我们会给他们上药。”
送行者继续说：“那些天使应该也是玩家，这个大赛就是用来折磨人的！”说着有些义愤填膺，用浆狠狠砸了一下水面，“早知道不参加了，要不是他们说往年的容易……我才不会参加。”
“被砍了翅膀的天使，等于是被阉割的天使。”堕天使忽然说，“按照提示来说，我们应该是先到光明岛治疗，才被送到监狱岛关押。”
岛屿之间并不近，李灵柩问：“为什么不在天使岛治疗？”
堕天使说：“只有光明岛才会接收这些……犯过罪的天使。”
送行者顿了一下，“你们犯的什么罪？”
“和他一样。”堕天使看了一眼李灵柩。
三个人都沉默了。
李灵柩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么大一个监狱合着全用来关押同性恋了？？？
这个世界病了。
病得不轻。
……………
“那你也是回到天使岛忏悔？”
他上次是囚徒，任务是让他回光明岛忏悔，那就说明他是光明岛的人。
堕天使摇摇头，“不是忏悔，是要回去行刑，十字架型。”
十字架。
任务结束点。
“什么……是十字架型？”送行者发问，他的语气有些颤抖，应该是十分不好的东西。
李灵柩莫名想到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但是，这个世界应该不能随意扼杀玩家，要不然就不会引导玩家自相残杀了。
“被阉割的天使，犯了罪的天使，从监狱出来之后，需要在夜晚降临前回到天使岛，接受十字架型，在圣水的洗涤下，脱胎换骨，重新赋予翅膀。”堕天使解释，他拧着眉，语气有些担忧：“至于怎么行刑，我也不知道。”
堕天使苦笑着，又补充：“总不能比十大酷刑恐怖吧。”
李灵柩没有安慰他。
这里动不动就要被电击警告，这个不好说。
这个不仅有歧视，还有阶级。
船靠岸了。
不小心往木桩上撞了一下。
送行者先下船，将船前面根绳子固定好。
堕天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李灵柩等他先走，才站起来。
“噗通”一声。
什么东西掉进水里，李灵柩这次是真的有些发懵。
碧蓝的水里漫出来一股浓稠的、暗红的液体。
那是人的血液。
水面上还打出一些白色的泡沫花。
李灵柩：？
李灵柩用询问的眼神看堕天使。
堕天使手上拿着一把小刀，那是他的东西，他竟然没有察觉，想来应该是船撞柱子上那会儿，被顺走的。
堕天使用袖口将小刀上面的血液仔仔细细擦干净。
李灵柩冲他走过去。
堕天使将小刀递给他，眯着眼睛说：“谢了。”
李灵柩：“怎么？”
他想问，刚刚你们不是都确定了吗？
“确实是他。”堕天使往前走，忽然回头冲李灵柩解释：“只是他太迫不及待了，他的行为太直白，都不带掩饰的。”
“什么意思？”李灵柩上岸了，很快跟上堕天使，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
“你没有谈过恋爱吧。”
“两者有什么关系？”
“一个人拥有完整的记忆，和拥有不完整的记忆，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