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十六婶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的一枝花,长得清秀漂亮,人也是极为能干的,家里家外收拾的利利索索的,但她也算得上命途多舛。
在这个年代,深究起来,很多人大多都称得上一句苦命人,十六婶也是如此。
我听李婶和芳婶讲过十六婶的事,她幼年丧父,又是家里的长女,小小年纪就要撑起养家的重担。
母亲柔弱,弟弟更小,十六婶从小便性格强悍,家里家外的活都要靠她,在家里说一不二。如果不表现的强势一些,家中亲戚、地痞恶霸大概会吃了他们。等到弟弟长大之后,家里的情况才好了一些。
后来十六婶嫁给了十六叔,十六叔是个好说话的性子,十六婶的精明强干也成了她的标志改不掉了,两者搭配,日子也越过越好。婚后,十六婶生下了两个儿子,只是因为幼子生下来时就身体不好,所以才买了一个童养媳。
买妮儿是机缘巧合,现在想想,大概是十六婶想起了年幼的自己,所以才见不得妮儿小小年纪被卖来卖去。
十六婶虽然对妮儿凶悍,但到底是养大了她,给她一口饭吃,也免得她遭受颠沛流离之苦。但外人眼中,妮儿的生活也过得不好,要看婆婆脸色,还要天天干活。
村里的养蚕事业蒸蒸日上时,十六婶让妮儿出来做活,我们都觉得她只是想榨干妮儿的剩余价值,毕竟当时她把妮儿所有的工钱都拿走了。
幼子染病早逝,没过多久,十六婶就把妮儿赶了出去。
看到十六婶的所作所为,我们都认为十六婶是个尖酸刻薄的恶婆婆形象,只是妮儿却不这么认为。
妮儿来投奔田九云的时候,我也在,她的情况大家都了解,老家的境况早已不得而知,回去可能也避免不了再次被卖的命运,婆家也回不去了,只能自力更生。
我们都以为妮儿此次前来是来要回之前借给田九云的那笔工钱,但妮儿开了口我们才知道,十六婶赶她出门的时候,把昔日拿走的工钱和她的包袱收拾好扔在她面前,叫她快滚。
妮儿看着那个钱袋子心情复杂,“婆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人有时不要看她说了什么,而是看她做了什么。
这件事说起来总是十六婶刻薄又不讲道理,但结果却是妮儿获得了自由身,所有的伤害也只是十六婶的几句谩骂罢了,如今看来更多的像是一个强势惯了的人不好意思低头,只能恶狠狠的表达一下别扭的善意。毕竟,认真算起来都没造成什么伤害。
从那之后,妮儿就留在了青云渡,她常年住在店里,没有再回十六婶家。
发了工钱,田九云回村的时候,妮儿也会买上一些东西让田九云带给十六叔和十六婶。若是刚巧十六叔在家,就把东西接了过去,十六婶却不肯要,她总是恶狠狠的把东西塞进田九云的怀里,让她拿回去,以后也不要再来,就当他们家没有过这个媳妇。
尽管如此,妮儿还是坚持表达自己的孝心与善意,因为十六婶给了她最重要的东西——自由。毕竟如果十六婶不开口,妮儿大概率是要在他们家过一辈子的,以童养媳的身份,做着所有的活,以后年迈的双亲去世,大概还会被哥哥嫂嫂嫌弃,身份也会更尴尬。
我在村里也遇到过十六婶几次,她看起来格外憔悴,精神也很恍惚。中年丧子之痛,给她的打击自然是最大的,那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精心养到了十几岁的孩子啊。
十六叔也是这样,最近看到他总是吧哒吧哒的抽着旱烟,农活一样都没落下,眉头却紧锁着仿佛能夹死苍蝇。
今年遭了旱灾,田里的庄稼不成样子,我只能任由它们自生自灭了。
我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粟米上,井里还能打出一些水,我留出做饭的用水,其他的都拎去了地里。只是这地太干了,杯水车薪罢了。
好消息也是有的,村长说今年大家遭了疫病又遇到旱情,朝廷已经发布了政令,免税两年,徭役也免了。
县令甚至还请了大师过来祈雨,但也没什么成效。日子久了,井水也越来越少。我和元宝收拾了包袱,带上所有的钱财,进了城里。临走时,我把家里的粮食分成三份,一份给了李婶家,一份给了李俊和王奶奶,最后一份我带走。他们对我有恩,又不肯跟我一起离开,我只能尽一尽心意。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城里完全看不出不远的地方人们焦头烂额的样子,他们歌舞升平,一派祥和,仿佛理应如此。除了路边的乞丐变多了,物价高了一些,其他倒是没什么变化。
我在青云渡旁边租了一间小屋,我和元宝一起住,中间放一个屏风隔开。现在可不敢乱花钱了,也不知道剩余的银钱能撑到什么时候,能省就得省。
但不能省的也很多,我把元宝送进去了书院。白天他去读书,我去青云渡帮忙,争取多研究一些美食,吸引更多的人来吃,这样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一些。
秋季桂花开了,我又在厨房里研究桂花酒酿圆子、蜂蜜桂花炖奶、桂花米糕、桂花雪梨冻。
其中,桂花酒酿圆子和桂花米糕卖的最好。妮儿和田九云没事的时候都来厨房帮忙搓糯米粉的圆子,用清水煮开后投入凉水中,再加入桂花酒酿中炖煮一会儿。酒酿甘甜,圆子弹牙有嚼劲,很多年轻的姑娘们和孩子们喜欢吃。
桂花米糕的做法简单,在蒸米糕的时候加一点桂花蜜糖,蒸好之后再在上面洒几粒桂花点缀,一出锅就能闻到米香和桂花的香味。
米糕做好之后,大部分会晾凉用油纸包好,用小推车推出去售卖。米糕的味道好,价格也实惠,沿着周边走上一圈几乎就卖完了。
桂花米糕一天要做很多锅,磨米浆的田福怨声载道,直言要加工钱,被田九云塞了两个米糕才闭住嘴。
“做完这一单生意,我给大家都加工钱!”田九云豪迈。
原来是她接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单子,城西刘员外家的老太太过寿,要办喜宴,还要给大家派发寿包。
“刘员外家跟我们预订了寿包和桂花米糕,每样八百个。这几天大家辛苦一些,做完这一单,就给大家加工钱!”
“好!”
外面的情况大家都了解,如今有活做是要珍惜的,不然失业了可能会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