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里，寇宁微微抬头盯着眼前那双玻璃珠一样亮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虽然很离谱，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司汀南不是在开玩笑。
司汀南转过身，迈开脚步踏上了通往顶层的最后几级台阶。
寇宁死死攥着书包带子，他看着司汀南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顶层的空教室比楼下更加破旧，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几张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歪歪扭扭地堆在角落。
司汀南随意选了一张看起来相对稳固的桌子，拿出纸擦掉桌面的灰，他将腋下夹着的那本笔记随意地放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然后拉开旁边的椅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位置。
选这么个破地方，哪里不能待啊，非选这里，神经病。
我也是神经病，还真就跟着他来了。
寇宁心底骂着，但还是默默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他拿出自己的练习册和草稿纸，刻意当着司汀南的视线把练习册翻到昨天被“批注”过的那一页，那页纸边缘微微发毛，被橡皮用力擦过的痕迹清晰可见。
司汀南的目光扫过寇宁摊开的练习册，在那片擦过的区域停留了一下，然后伸出手，用指关节轻轻点了点寇宁练习册上那道被修正过的题目。
“再推导一遍。”
寇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拿起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盯着那道题目，试图回忆陈默笔记里的思路。
然而，司汀南的目光盯得他发毛，干扰着他自己的思路。他下笔艰难，每一个步骤都写得磕磕绊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寇宁实在忍不住了。
“你能不能别盯着我了，你盯着我我紧张我就写不出来。”
对面，司汀南没说啥，默默把视线移开，开始玩起了手上的笔。
写着写着，又有些卡壳，他下意识地抬眼，想偷瞄一下对面司汀南的反应。
司汀南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笔，笔杆在他指间灵活地翻滚。突然，他的动作不小心顿了一下，笔杆末端那尖利的笔尖，毫无预兆地重重戳在他手食指的指腹上！
“噗”一声轻微的闷响。
寇宁眼睛瞬间瞪大！
他敢保证那一下戳得绝对不轻！寇宁甚至能看到那尖端几乎陷进了皮肤里！换做任何人，这种猝不及防的剧痛，绝对会让人瞬间痛呼出声！
然而，司汀南的反应……怎么这么平静？
他的动作只是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下，那张过分帅气的脸上眉毛甚至都没有皱一下！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一眼那被笔尖戳中的地方！
寇宁死死盯着司汀南那只手，指腹被戳中的地方，皮肤微微凹陷下去一个小小的坑，边缘泛着一点不正常的白色，但……没有流血！甚至连一点破皮的痕迹都没有！
他好不容易才压下那些荒谬的念头，现在他又感到诡异了。
这怎么可能？！那一下的力道……怎么可能不破皮？！怎么可能没反应？！
司汀南似乎察觉到了寇宁过于炽热的视线。他缓缓抬起眼，目光捕捉到寇宁脸上凝固的惊愕和眼底翻涌的怀疑。
“看什么？” 司汀南淡淡的声音响起，“你的题，写完了？”
寇宁这才猛地回过神，他慌忙低下头，视线重新聚焦在练习册上，铅笔尖在草稿纸上戳了几个黑点。
“没……没有。……卡住了。”
司汀南的目光在他低垂的头顶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寇宁的练习册，用那支刚刚戳过自己手指的笔点了点寇宁卡壳的地方。
“这里。代入公式后，符号处理错了。还是基础不牢。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他拿起那本的活页本随意地翻开一页，推到寇宁面前。
寇宁看到，就在陈默娟秀字迹的旁边空白处，多了一行铅笔字迹。
“他的方法，可以，但绕的有点远。”司汀南认真的讲着，“照我的思路来。”
寇宁咬了咬下嘴唇，然后拿起橡皮，用力擦掉自己写错的步骤，按照司汀南的指点，重新写下去。
时间一到，寇宁抓起书包就跑，他只想尽快远离那个怪人。
他低着头，快步走向校门口的地铁站。
“寇宁！”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寇宁脚步一顿，他转过身，看到陈默背着书包，正快步朝他走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走这么快干嘛？叫你好几声了。”陈默走到他身边，自然地和他并肩而行，朝地铁进口走去，“怎么样？昨天的笔记有用吗？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吗？”
陈默关切的目光和温和的话让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后怕涌上心头，几乎让他鼻子发酸。
“笔记……”寇宁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又猛地想起楼梯间里那句警告。
“笔记……挺好的！”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很有用！谢谢你啊陈默！就是……就是有些地方还不太懂，回头再问你！”他目光躲闪着，不敢直视陈默的眼睛。
陈默有些疑惑地看着寇宁略显慌乱的表情和躲闪的眼神：“真的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
“啊？没有！没有不舒服！”寇宁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引得旁边等车的同学侧目。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压低声音，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就是因为校队的事嘛……闹心，懂吧，其他挺好的！挺好的！你别担心！”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揉搓着自己被司汀南攥过的手腕。
陈默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什么。
就在这时，寇宁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进口方向，司汀南正背着单肩包朝他这里走过来。
他太耀眼了，在人群里一下子就能看到。
“车来了！”寇宁猛地指向一辆缓缓驶入站台的地铁，“我车来了！先走了陈默！回见！”他压根不给陈默反应的时间，一头扎进了拥挤不堪的车厢里，迅速消失在人堆里。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寇宁仓惶逃窜的背影，又看了看不远处走来的司汀南，眉头紧紧锁起。
司汀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可怕，让陈默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寇宁挤上的那辆列车缓缓驶离站台。
司汀南走到站台前，停下脚步，目光追随着寇宁挤上的那班车，直到它消失在。
晚高峰的人流嘈杂喧嚣，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微微眯起眼，眼中掠过一丝戾气，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