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疼。
柳媚跪在地上,双目失神,嘴唇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尘土中砸出一个个深色斑点。
她还在喃喃低语:“爹……别走……”仿佛魂魄已被抽离,只剩躯壳困于那场十年前的风雪之中。
周大锤怒吼一声,手中铁锄高举,猛然劈向半空中的青竹简——他不信什么宿命,更不信一卷破简能伤人神魂!
可就在锄锋触及三尺之距时,一道无形剑气骤然迸发,如寒渊裂地而出,狠狠撞在他胸口。
“砰!”
他整个人倒飞出去,背脊重重砸在石壁上,喉头一甜,鲜血喷出。
铁锄脱手落地,铮然作响。
“蠢货。”夜琉璃立于残檐之上,黑袍猎猎,眸光冷冽,“此简非物,乃‘执斩之人’之印信。它不认功法、不认血脉,只认命格——你等凡俗之躯,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声音像冰锥刺入人心:“百年前,那位前辈以‘斩运术’断南荒七十二支妖脉,改天地气数,却也因此被万魂反噬,堕入疯魔。如今这竹简仍在等一个人……一个不是为了夺权、不是为了变强,而是愿意替他们承担罪与痛的人。”
陈凡站在原地,指尖微颤。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卷悬浮的青竹简。
幽绿光芒映在他眼中,忽明忽暗,如同呼吸。
系统界面悄然浮现:
「检测到‘怨煞之地’存在大量未安顿亡魂,是否启用【功德超度】功能?消耗1000功德,可转化怨气为愿力」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当前功德值:1247
一千功德,几乎是他目前积累的大半。
若用在此处,短期内再难兑换任何功法或资源。
但他几乎没犹豫。
“确认。”他在心中默念。
刹那间,异象陡生。
他缓缓打开随身携带的食盒——里面只剩下最后一份灵米饭,是今晨从膳堂领来的,本打算留着午时再吃。
饭粒晶莹,泛着淡淡霞光,那是最基础的聚灵米所蕴养出的气息。
他蹲下身,将饭轻轻放在地上,动作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百年前那位前辈,”他低声说道,语气平静却不容忽视,“还有……你们所有人。饿了吧?”
话音落下,第一缕金光自饭粒中升腾而起。
如丝如缕,细密缠绕,迅速蔓延至整个墓室。
那些原本充斥四壁的阴寒怨气竟开始凝滞、扭曲,继而化作一道道模糊虚影——有披甲执剑的老将,有白发苍苍的道士,有身穿布衣的农夫,也有年幼女童……
他们围绕着那碗饭,缓缓坐下,有的低头啜食,有的捧饭哽咽,更多人只是怔怔望着眼前这一幕,似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吃”上一顿热饭。
一位老者虚影浮现于中央,面容枯槁,左肩插着半截断剑,却仍挺直脊梁。
他望着陈凡,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百年了……我们不是符号,不是阵图上的笔画,也不是史书里一句‘皆死’……我们是活过的人啊……”
声音沙哑,却如惊雷滚过众人耳畔。
周大锤呆立当场,柳媚也渐渐回神,怔怔望向四周游荡的魂影。
夜琉璃瞳孔微缩,指尖不自觉收紧,令符边缘的血纹竟开始褪色。
金光愈盛,怨气尽散。
当最后一缕黑雾被净化成柔和愿力,缭绕升腾之际,那卷青竹简便轻轻一震,幽绿光芒转暖,宛如春水初融,玉晖流转。
它缓缓下降,不偏不倚,飘至陈凡面前,悬停于掌心之上寸许。
无风自动,竹简徐徐展开一角,露出其内文字——并非预想中的杀伐剑诀,也不是艰涩古篆,而是几行清隽小字,笔意温润,如春风拂面。
隐约可见“仁者居其厚,不居其薄;治气养性,胜于砺刃”之语。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再度闪烁:
「特殊状态触发:怨煞净化完成」
「功德评级提升:善行昭彰」
「未知篇章共鸣中……」
陈凡凝视着眼前的竹简,心头涌起一种奇异的预感——
这门曾被视为禁忌的剑法,似乎从来就不是为了杀人而存在。
而此刻,真正的谜题才刚刚开启。天地仿佛在那一瞬凝滞。
青竹简静静悬浮于陈凡掌心之上,温润玉光流转不息,如春水初漾,映得他眉目清朗。
那几行小字缓缓铺展,墨迹似有生命般游走重组,最终化作清晰可辨的篇名——《青萍剑法·仁者篇》。
系统提示随之浮现,冰冷中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庄重:
「隐藏篇章解锁:原典并非杀人之术,而是‘承运之法’——可代他人承受厄运,以己身为盾。是否学习?(需消耗5000功德)」
五千功德!
这是陈凡迄今为止积攒的所有家底,几乎是他用数百次善行、一路踩虫拾遗、省吃俭用才换来的全部资本。
一旦扣除,短期内再无兑换高阶功法或灵药的机会。
他指尖微动,目光却未曾离开竹简半分。
就在他尚未回应之际——
“你不能学!”
一声厉喝撕裂寂静!
夜琉璃自残檐跃下,黑袍翻卷如夜潮奔涌,手中令符猛然炸裂,血光冲天而起。
她双目赤红,声音竟带一丝罕见的颤抖:“此术逆天改命,夺劫自担!每施一次,便有一道因果加身,千灾万难皆落你躯!你以为那是慈悲?那是诅咒!是永世不得超生的万劫之躯!”
风声骤紧,血纹如锁链般朝陈凡缠绕而去,欲夺竹简。
可他只是轻轻一笑。
笑意清淡,却如破晓之光,穿透阴霾。
“所以……那位前辈,”他低声说道,目光望向空中尚未散去的魂影,“不是疯了,是撑到最后,再也撑不住了。”
话音落下,他抬手轻按竹简。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心中默念:“学习。”
刹那间——
金光自丹田暴起,如洪流贯体,顺经脉直冲识海!
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淬炼,骨骼噼啪作响,每一寸血肉都在承受某种古老法则的烙印。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冷汗浸透衣衫,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仍站得笔直。
系统界面轰然刷新:
「功德值-5000,当前剩余:247」
「《青萍剑法·仁者篇》已录入」
「‘因果之丝’法则碎片融合完成」
「新增能力:【代厄替劫】(每日限一次)——可主动承接他人即将降临之灾劫,以身代之」
与此同时,远方村落方向忽有异象。
原本枯黄萎死的灵田,在晨雾未散之际,竟泛起点点翠绿!
一夜之间,灵稻复苏,灵气升腾,村民惊呼奔走,跪地叩拜,以为神迹降临。
天地无声,唯风轻拂。
陈凡缓缓闭眼,感受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它不像剑意般凌厉,也不似法力般狂暴,而是一种沉静厚重的存在,仿佛肩上多了一座看不见的山,却让他脚步更稳,心志更坚。
夜琉璃僵立原地,血令符在她手中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她望着陈凡的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喃喃道:“你……到底是不是人?明知万劫加身,为何还要接下这重负?”
陈凡睁开眼,望向东方渐亮的天际,轻声道:“因为他们曾饿着。而我,能给一口饭。”
谷外,朝阳初升,金色光芒洒落断碑残垣。
有人不知何时,在乱石间刻下一行新字,笔力苍劲,却透着温柔:
“此处无名,唯善长存。”
风过林梢,似有低语回荡——
百年前的执斩之人,终于等到了下一个愿意背负命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