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风裹挟着绝望,像一把掺了沙子的钝刀,刮在每个人的脸上。
张作霖的军靴踩在龟裂的土地上,发出嘎吱的脆响,仿佛踩碎了这片土地最后的生机。
他面前,赵景贤那双饿得凹陷的眼睛里,燃烧着比这毒日头还烈的火。
她高举着那本烧得只剩半截的赈灾名册,字字泣血:“张大帅,你瞧瞧!这上面每一个烧焦的名字,都是去年冬天信了你的粥棚,结果没熬过开春的冤魂!你的馒头,不是粮,是锁我们这些穷鬼的链子,拴住了,就只能跪着等死!”
她身后,数百灾民的眼神从麻木变成了愤怒,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压力,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王化一凑到张作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颤抖:“大帅,顶不住了。这娘们儿是块硬骨头,再让她煽动下去,官仓非被他们拆了不可!”
张作霖的眼皮微微一抽,他不是没听见,而是脑子里正有另一个声音在疯狂刷屏,像极了城里那些新式电报机发出的滴滴声。
【警告!警告!民生依附度已达68%,常规维稳话术(俗称:画大饼)效率下降42%!民众已进入“不信谣不传谣坐等反转”的贤者模式。】
【建议:宿主立刻触发底层生存类核心言论,激活潜藏的地脉共鸣,否则有当场翻车风险!】
翻车?老子张作霖的字典里就没这个词!
电光火石之间,张作霖动了。
他没有去理会赵景贤,也没有去安抚灾民,而是大步流星地冲向旁边那口熬粥的大铜锅。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抬起一脚,狠狠踹在锅身上!
“哐当——!”
滚烫的米汤泼洒一地,瞬间被干涸的黄土吸干,只留下一片氤氲的热气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米香。
全场死寂,连风都仿佛被这一脚踹停了。
“大帅疯了?”人群中有人失声惊呼。
赵景贤也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更深的冷笑,这是要掀桌子不玩了?
张作霖却看也不看那口锅,转身抄起田边那架锈迹斑斑的铁犁,双手紧握犁把,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下一插!
“噗嗤!”
犁头深深嵌入坚硬如铁的土地。
他双臂肌肉坟起,青筋暴突,对着鸦雀无声的人群吼道:“谁他娘的说咱东北没饭吃?谁说的!老子告诉你们,就在昨天夜里,咱庄稼人的老祖宗神农爷,亲自扛着一麻袋金稻穗来给我托梦!他老人家拍着我的肩膀,管我叫老弟!他说——张作霖,你这张黑脸,嘿,比咱老祖宗当年下地时还像个种地的!”
这番话太过离奇,太过粗鄙,以至于在场的灾民们一时都忘了饥饿,个个目瞪口呆,仿佛在听一场天桥底下的评书。
赵景贤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嗤笑一声,讥讽道:“怎么,张大帅的嘴炮也开始请神仙了?去年画饼,今年直接请祖宗下凡了?”
“画饼?”张作霖闻言,非但不怒,反而仰天大笑,笑声中气十足,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猛地一蹬脚,脚下的土地应声开裂,犁铧顺势翻起一道深不见底的土沟。
他指着那道沟,声音如同炸雷:“从今天起,老子不画饼!老子要让这黑土地自己给咱长出白面山、猪肉河!谁要是再敢啃树皮、吃观音土,别怪我张作霖翻脸不认人,老子亲自带人去刨了他家祖坟,指着他祖宗十八代的鼻子骂他是个孬种!”
话音刚落,平地起惊雷!
一道旋风毫无征兆地从田埂上卷起,将地上的沙尘、树皮屑全都吸上半空,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土龙卷,场面骇人至极!
与此同时,张作霖的脑中系统提示音如同开了演唱会般炸裂开来。
【叮!检测到宿主言论触及“土地”、“祖宗”、“吃饭”三大核心生存关键词,地脉共鸣已激活!】
【当前农业类言论影响力增幅:500%!】
【共鸣奖励已投放!请宿主注意查收:袁隆平看了都得点赞的超级高产稻种(投放载体:路过的逃荒老农),明代《农政全书》失传补遗卷(投放载体:附近庙祝的梦境),以及一份看不懂但很牛掰的德国联合收割机极限魔改图纸(投放载体:迷路的白俄技师)。】
就在全场被这天地异象惊得魂不附体之时,一个佝偻着背、几乎要缩进地里的老农,牵着一头比他还瘦的驴子,颤颤巍巍地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他走到张作霖面前,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神神叨叨的光,从破烂的棉袄里掏出一个布袋,沙哑着嗓子说:“俺……俺也不知道咋回事,昨晚梦见个白胡子老头,自称是神农爷,非让俺把这袋传家宝种子送来……说这片地,该长金子了。”
布袋打开,一捧金灿灿、颗粒饱满得不像话的稻种出现在众人眼前。
“神棍!骗子!”赵景贤厉声喝斥,她绝不相信这种鬼话。
老农也不争辩,只是哆哆嗦嗦地抓起一把种子,撒进了张作霖刚刚犁开的那道深沟里。
下一秒,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金色的稻种落入土中,竟像是活过来一般,其中有三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拱破了坚硬的土壳,冒出了三点鲜嫩欲滴的翠绿!
这已经不是神迹,这是妖法!
人群彻底炸了,刚才还满心愤怒的灾民,此刻脸上只剩下狂热与敬畏,不少人已经当场跪下,冲着张作霖磕头,高呼“神仙下凡”。
张作霖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沉稳如山。
他一把将犁把插得更深,振臂高呼:“从即刻起,成立‘黑土垦殖兵团’!凡是愿意跟着老子开荒种地的,不论男女老少,一人分五亩地!农具、种子,官府全包!打下来的粮食,七成归你们自己!”
他身边的小豆子机灵地跳上驴车,扯着嗓子补充道:“大帅说了,这地谁种的,谁就是地主!以后是当地主老爷还是当饿死鬼,你们自己选!”
“地主”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百姓们彻底骚动起来,眼神里交织着渴望、怀疑与激动。
王化一反应极快,立刻拿出纸笔,现场拟定了一份“以工代赈”的章程,宣布官府将发行“金元券”,提前预购未来的粮食收成。
灾民可以用垦荒的工分兑换金元券,立刻就能去官仓换取当下的口粮。
这套组合拳打下来,短短半个时辰,就有超过十万流民疯抢着报名。
赵景贤站在人群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如同看着一场荒诞的闹剧。
她没有走,也没有再闹,只是对身边的人说:“等你们真从这片死地里打出粮食来,我再信。”
三天后。
那片被当做试验田的荒地上,奇迹已经长成了现实。
一人多高的稻株粗壮如孩童手臂,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通体泛着诱人的金光,在风中掀起一片绿色的海浪。
沈阳城的老庙祝连夜赶来,双手捧着一卷刚从庙后大槐树下挖出来的泛黄古籍,激动得语无伦次:“神农爷托梦!真是神农爷托梦啊!这本《农政秘要》上写得明明白白:‘火犁引龙气,金种镇饥魔’!大帅,您就是天命所归啊!”
城里的洋人工程师也拿着一张图纸找到了王化一,说是一个喝醉的白俄技师当废纸卖给他的,他研究了一下,发现只要稍加改装,就能让马拉的收割机效率提高十倍不止。
所有的“巧合”都汇集到了一起,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张作霖站在田埂上,背着手,望着那片比黄金还要耀眼的稻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心里清楚得很,老子吹的不是牛批,是拿自己的命和这片土地的未来,给这帮快要饿疯的老百姓种下的一条活路。
而就在不远处的一座山梁上,赵景贤默默地凝视着那片绿色的奇迹,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的手,死死攥着一把早已干瘪发黑的陈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那,是她娘饿死前,从牙缝里省下来,留给她的最后一口口粮。
风,越来越大了,吹得田里的稻浪起伏愈发剧烈,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张作霖收回目光,缓缓转身,看向王化一,眼神锐利如刀。
“化一,”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去,把所有能找到的铁匠、木匠都给老子集合起来。告诉他们,有多少铁,给老子打多少犁头;有多少木头,给老子做多少犁把。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一万架新犁。”
王化一心中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