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哲一头冲进临时指挥部,带着满身的硝烟和寒气,声音都在发颤。
张作霖正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闻言手一抖,滚烫的米汤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将碗重重往桌上一顿,震得半碗粥都泼了出来。
“吴子玉这个鳖孙!”张作霖一脚踹翻了身前的黄花梨茶几,上好的紫砂茶具碎了一地,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响声,“他娘的,老子发馒头改善伙食,倒成了收买人心?还《张作霖的饥饿帝国》?他咋不拍个《吴佩孚的梦游仙境》呢?放我一个馒头当主角,他能脑补出十万人吃人的剧情来?!”
怒火在他胸中翻腾,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军事对垒,而是诛心之战。
吴佩孚这一手舆论攻势,打得又快又狠,直接把他塑造成了一个穷兵黩武、苛待士卒的野蛮军阀,把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关爱士兵”人设砸了个稀巴烂。
他抓起情报,那几张从英文报纸上翻拍下来的照片触目惊心,黑白影像里,奉军士兵领馒头的场景被特意拍得如同难民抢食,甚至连蒸笼冒出的白烟角度,都和他前线炊事班的习惯一模一样。
“有内鬼。”张作霖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刚才的暴怒化为彻骨的寒意,“这照片的角度,不是自己人拍不出来。”
话音刚落,他脑中一阵熟悉的嗡鸣声响起,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正在收紧。
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提示框在眼前闪烁:【警告:敌方话语权压制已持续48小时,“大帅威望”光环受损,我方“嘴炮”技能转化效率临时下降60%!】
张作霖太阳穴突突直跳,这该死的系统提示比吴佩孚的炮弹还让他心烦。
所谓“嘴炮转化效率”,就是他鼓舞士气、对外放话的实际效果。
下降六成,意味着他现在就算吼破嗓子,说得天花乱坠,别人听进去的也只有四成,剩下的全当耳旁风,甚至还会产生反效果。
这仗还怎么打?
靠爱发电吗?
指挥部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煤油灯的火苗在不安地跳动。
就在这时,门帘一动,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正是他派去直隶探听虚实的小翠。
她脸色蜡黄,嘴唇干裂,显然是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扑到张作霖跟前,顾不上行礼,急急从那缠得又臭又长的裹脚布里抽出一叠被体温捂得温热的泛黄纸张。
“大帅,奴婢在吴佩孚的小舅子曹锐的账房外蹲了三个通宵,这是从他刚销毁的账本灰里拼出来的!”小翠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兴奋,“吴佩孚的小舅子曹锐,以‘军政善后借款’的名义,从山西裕通票号借了三百五十万两白银!利息三成,用整个直隶的盐税做抵押!”
张作霖一把夺过那叠借据复本,浑浊的眼珠子瞬间迸发出骇人的精光。
借款、高息、抵押盐税……这几个词串在一起,简直比缴获一个军的装备还让他兴奋。
“好!好啊!”张作霖猛地一拍大腿,不怒反笑,笑声在压抑的指挥部里显得格外响亮,“吴子玉天天在报纸上喊着什么‘为国为民’‘誓死扞卫共和’,背地里却拿国家的钱袋子去填他个人的窟窿!这哪是什么爱国儒将,这分明就是个‘儒账房’嘛!”
他将那几张薄薄的纸片在指间弹了弹,发出的脆响仿佛是胜利的号角。
之前被舆论压制的憋屈和烦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掉入陷阱的快感。
张作霖冷笑着,将借据往桌上用力一拍,对目瞪口呆的王以哲下令:“去,传我的话,把城里所有报馆的记者,尤其是那些金发碧眼的洋大人,都给我客客气气地请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狼一样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就说我张作霖,请他们明天一早喝杯热茶,顺便……给他们讲个关于‘借钱’的新故事。”